卫柠轻叹气，随意一转手中的木棍，划破的空气在崔逢脸颊上割下一道血痕。
明明受伤的只是表层的肌肤，可似乎有什么从中钻了进去，猛地扎入鼓动的心脏。
崔逢眼睛微微瞪大，目不转睛盯着一脚将刘春花踩在脚下的卫柠，气温开始变得灼热，他喉头一紧，不自觉愣在原地。
卫柠流畅修长的身形如同一柄被拉长的弓，被月辉亲密地贴身描摹，不只有女性特有的曲线，更胜的是如同野兽般极具力量的脊背。
一股强烈的情绪瞬间生出，狠狠摁住了崔逢的喉管，他喉咙紧得可怕。
那情绪，崔逢模糊地知道叫做嫉妒。
他在嫉妒可以不被卫柠提防的月光，那般亲密的距离，崔逢在这一瞬间疯狂地想要。
他怎么会？
崔逢呼吸一滞，这疯狂的情绪陌生得让他害怕。
害怕地想要杀死卫柠！
可在卫柠死亡的前一秒，他不能担保，不舍后悔的想法会不会在那一瞬占得上风。
卫柠拔出刘春花心脏上的木棍，回身对上瞳仁失焦的崔逢，眼睫一闪，没有说话，脚步迈开，擦过崔逢身际。
肩头相错的瞬间，崔逢垂落的手臂忽然一阵电流窜过，带起一片酥麻，还有一丝隐秘的，足以令人上瘾的疼痛。
疼痛让人清醒。
不安疯狂，混乱陌生的念头如潮水一般褪去。
崔逢低头，一只木棍直直插入他的肩头，鲜血在他的衬衫上燎出一个洞。
“再这么一副傻样盯着我看，杀了你。”
崔逢闻言，好脾气地没说什么，握上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端，上面还停留着卫柠手心的温度。
温暖但转瞬即逝。
指尖摩挲到温度逝去的最后一秒，崔逢才拔出肩上的利器，转身看去，卫柠已经把剩下的人杀了个干净。
注意到视线，卫柠身体一顿，就着膝盖压在地上的姿势抬眼向崔逢看去。
不清楚情况的人，第一眼会将卫柠当作为守护王子屠尽恶龙的女骑士。
但可惜，女骑士看向王子的眼神中只有差一线就升为不耐烦的冷漠，“你还要站在那里多久？”
崔逢将刮走他一块肉的木棍扔在一边，挠了挠脸颊，即使上面并没有沾上什么东西。
他靠近卫柠，“那现在进行下一步行动？”
卫柠点头，“嗯。”
越过满地的尸体，卫柠和崔逢一起走近那口水泉。
在上灵山之前他们达成了短暂且岌岌可危的合作，杀死除他们以外的人是卫柠和崔逢行动的第一步。
不允许其他人分食成熟的果实。
即使是普通的npc也不可以。
这是崔逢提出的，卫柠没有异议。
泉水清澈见底，看不出能够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但副本进行到这里，显然与现实物理主义扯不上关系。
卫柠率先下入水池，朦胧的白色水汽一瞬间将她包裹。
荡起的水花抚上她锐利的眉眼，崔逢手一拨，又是一层水浪，高高扬起砸落在卫柠头上。
湿漉漉的头发遮住卫柠的半边脸，有些不舒服，她一向不太喜欢黏腻的感觉。
于是，卫柠一把抓住崔逢的脖子用力往水里一摁！
“咕噜噜噜噜！”
崔逢一口水没吐出又被上下摁进水里好几次。等到卫柠终于停手，他的眼尾和嘴唇已经是殷红一片。
潮湿的呼吸扫在崔逢鼻尖，他将刘海顺到脑后，水珠滚落，滴到本就晶莹红润的唇瓣上，“你下手还真是干脆利落。”
卫柠移开落在崔逢唇瓣上的视线，垂下头，指尖在水面搅动，“你的动作也总是很多余。”
没人能永远猜透崔逢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似乎他做什么都不会违背他的人设。
残忍的，无厘头的，暧昧的，都不奇怪。
“你不觉得在水池里两个人玩水很美好吗？”
卫柠瞥他一眼，你可以看着自己肩膀上的血洞再说一遍，她不介意再美好一点。
水温持续升高，人体开始染上一层熟肉特有的粉色。
卫柠微微皱眉，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手感绵软松滑，感受不到肌肉原有的硬实。她用力一扯，皮肉被拉成长长一坨。
像橡皮泥。
身体在融化变软。
漫长滚烫的几分钟过去，卫柠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倍，如同汤水里糜烂的肉泥。她睁开眼，不耐的情绪一闪而过，这样下去可不行。
还没等找到张小花消失前的痕迹和进入另外一个空间的办法，她就得彻底融化消散，和水泉合为一体了。
最后慢慢沉淀，变成泉水底下那层肉色的尘土。
卫柠看向崔逢，想知道他有没有水面头绪。
一转头，就对上仰躺在水面上的崔逢，眼皮闭起，胸膛缓慢起伏——睡着了。
卫柠：……
这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不指望崔逢，那么只能问下她了。
指尖抚上眼角，卫柠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球被她再一次扣了下来，动作娴熟，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只是生长在体外的器官。
眼球带上水之后在手心中变得滑溜，指节轻微一颤，就掉落到泉水之中。
卫柠空洞的眼睛一眨，在再次睁开时，那红色的瞳仁顶了出来。
水面也顶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
李冬水直起膝盖，让鼻尖露出水面，黝黑的眼眶看向卫柠，“姐姐？”
卫柠一只手轻轻抱住小女孩，让李冬水的脑袋完全露出来，另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冬水对这里感到熟悉吗？”
李冬水点点头，“我以前来过这里，这里可以去往一个地方……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卫柠眼睫下的瞳仁一闪，“那冬水可以带姐姐去吗？”
坐在屋内怀里的李冬水闻言抬头，脑袋微微一歪，声音带着儿童特有的灵动清脆，“不行哦。”
被直接拒绝了……
卫柠眨眨眼，“为什么？冬水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李冬水垂下头，将空洞的眼睛埋在怀里，不说话了。卫柠也不催促，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女孩。
女孩很瘦，身体骨骼突出，陷入卫柠涨发泡烂的身体里，像是一根扎进去的针，容易被忽视，只能靠疼痛让人想起它的存在。
卫柠的五官开始下垂变形，再过不久，就会彻底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眼球在变形的眼眶内开始滑动，李冬水终于开口了，“要把自己变成一块块才可以，不是一滩，是一块块，像摆放整齐的馒头那样。”
李冬水扭头看向身后五官融为一团的肉泥，轻轻一推，远离“卫柠”。
她直视着眼前的怪物，“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有点晚了呢？”
肉团上糊着的两颗红色眼球一转，对准李冬水，压抑沉闷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部位传来，“……谢谢……妹妹……”
李冬水身体一顿，眼皮褶皱里的水珠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你骗我，你才不是我姐姐，小花都告诉我了。”
“我讨厌别人骗我。”
话音落下，水泉里小小的人影消失不见了，就像先前的张小花一样。
只留下两团肉泥在水面上浮动，一团颜色深一点，那是一直闭着眼睛的崔逢。
一动不动的，像是一颗肉色的石头。
叫做崔逢的小肉球随着晃动的水面缓慢地游动着，懒洋洋地在温暖的泉水里翻了个身。
团团的一端轻轻碰到了另一颗团团。
嘴巴的器官已经融化的两颗团团，靠着相触的一角交流彼此的意识。
“好舒服啊……做一颗没有四肢的团团真好啊……”
这是来自崔逢小肉团真切的感慨。
“是……是啊……”
另一颗颜色比较浅的小团团赞同地轻轻晃动，“好……好想……一直当一颗没有意识的团团啊……”
风一吹，水面一荡，卫柠小团团被吹得弹向崔逢小团团。
噗噗！
崔逢小团团感到不对劲，疑惑地晃了晃圆溜溜的身体，朝卫柠小团团撞回去。
噗噗噗！
卫柠团团有些生气，气得身体瘪了下去，浅粉色的小团团更红了点，它要弹回去！
弹回去……？
在鼓起气发射的一瞬间，模糊的意识随着简单但激动的情绪短暂地清醒了。
卫柠立刻捕捉到身体的不对劲，当记忆告诉她刚刚都做了什么时，名为羞耻的情绪第一次在她心中萌芽，一个呼吸间便长成了巨树。
粉色的小团团清醒地整颗变成血色。
崔逢团团喜欢刚刚的对对碰小游戏，晃动着圆润的身体开心地朝卫柠扑过来。
卫柠嘴角升起冷漠的弧度，虽然现在的她没有嘴巴这个器官。
【技能追踪之眼，百分百攻击率！】
两颗团团都充满期待地相互奔赴，在巨大的一声duang中，崔逢小团团被撞得四分五裂。
红艳糜烂的肉块洒满在水中，下沉，不见踪影。
神智更加清醒了一些，卫柠很想扶额，方才的报复行为过于幼稚，她不想承认。但也算是误打误撞，把崔逢给送走了。
接下来，到卫柠自己了。
雾气随着炙热的泉水涌动着将卫柠包裹，她的意识渐渐开始昏暗，在彻底沦为失去神智的怪物之前，技能再次发动，卫柠将自己甩向边缘。
可以利用武器百分百攻击对手的追踪之眼，并没有限制玩家将自己当作武器，卫柠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从破碎得不能再破碎的因子重组成新的身躯，是灵童见到山神前要做到的最后一步。
在古老的神话故事中，仙人飞升前似乎都要褪去**凡胎，而卫柠现在所经历的，不正是如此么。
不知道多久的意识溃散之后，卫柠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呼吸的痕迹，证明着她生命的存在。
在做过心里准备后，卫柠张开眼睛，想象中惊险的场景没出现，反倒和崔逢那双上扬的眼眸直直对视。
卫柠默默鼻梁，眼神落在崔逢额头上高高肿起的一块，难得开口关心，“你额头这是怎么了？”
作者双红通红地看着手心里的两颗小团团：萌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萌的小东西！我要亲死你们！
卫柠团团面无表情抽过去：把我变回去。
作者委屈捂脸：可是真的很萌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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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白日飞升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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