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汿感觉自己仿佛是头一次认识沈听肆。
即便对方已经说的那么明显,即便那十几个男人已经站在了牢房的外面,他依旧怀揣着卑微的希望,去搏求那几乎不存在的可能,“你……你想做什么?”
沈听肆轻呵了一声,脸上明明带着笑意,眼眸当中却是没有任何喜怒的,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的解汿心口直发颤,“你究竟是装傻……还是故意如此?”
“我再给你十息的考虑时间,城防图,你究竟要不要交出来?”
“陆漻!”昏暗的牢房里,解汿浑身颤抖,牙关咬的嘎吱作响,“瑶瑶也曾经唤你一声兄长!”
“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兄长……”沈听肆呢喃了一番,转而嗤笑一声,反问道,“解初瑶的这声兄长值几个银子?”
“你又可知我拿到城防图又能获得几何?”
“看来解世子是不愿意配合了啊,”沈听肆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冷冷开口,“动手!”
十几个男人瞬间走向隔壁牢房,紧随其后就是解初瑶惊恐万分的嗓音传了过来,“不……不要……你们别过来……”
解汿嗜血的目光瞪向沈听肆,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哀嚎,“你别动她!!!”
小妹才刚刚及笄,父亲和长兄就意外离世,他都还没有来得及给小妹说一一个好人家,就连累的小妹要小小年纪和自己吃流放的苦。
如今……
难道还要被这么多人侮辱吗?
可是一旦城防图交出去,突厥大军破关而入,受苦受累的将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
“不要……我求你……”解初瑶痛苦的叫喊声时刻响在耳边,宛若一柄柄利刃狠狠的扎在了解汿的心上,直扎的鲜血横流。
“停!”沈听肆打了一个手势,隔壁牢房的声响渐渐弱了下去。
他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一把钳制住解汿的下巴,强迫对方抬头看向自己,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令妹的衣衫尚且完整,但若解世子依旧冥顽不灵,本相可就不能再保证什么了。”
震惊狂怒难以形容,半晌之后彻底归为惨然,解汿红着眼睛,面露哀求,“算我求你……你给她一个痛快吧,不要这么折辱她,我求你……”
那是他们全家放在心尖儿上,娇宠长大的妹妹啊!
怎么能……这么被欺负?
就算他死后下了九泉,又怎么向父亲和兄长交代?
他明明答应过他们,要照顾好家人的……
种种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解汿用力的攥紧了拳头,铁链勒的手腕处生疼,却远远不及心中之痛的万分之一。
然而,那个风光霁月,看起来干净的宛若是一棵青松的人,却冲他露出了一抹极度恶劣的笑,“继续。”
“是,”站在在旁边的念双刚应了一声,沈听肆又挥了挥手,“把她的嘴给本相堵上,大喊大叫的,吵死了。”
“是。”
解汿死死咬着牙关,拼了命的不让自己去听那些动静,他不断的说服自己,牺牲妹妹一个人可以挽救千千万万的百姓。
可布帛被撕裂的声响,女子痛苦的低吟,男人淫邪的狂笑……
那些声音却仿佛是无孔不入一般,密密麻麻的钻进他的耳朵里。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的漫长,漫长到解汿咬了满口的血,一颗心不断的撕裂又重组,直到变得支离破碎,解初瑶痛苦的呻/吟却依旧在继续。
长久长久之后,那一个个彪形大汉才终于满脸餍足的从隔壁牢房走了出来,甚至有几个连裤子都没有提好。
念双面无表情的来报,“主子,解初瑶昏死过去了。”
“竟还活着?”沈听肆讶异了一声,“果真不愧是镇北侯府的姑娘么,身子骨挺不错。”
随即,沈听肆笑意盈盈的看向解汿,“你说,解初瑶的肚子里,是不是已经给你揣了几个小外甥呢?”
解汿眼尾沁出血泪,神情阴森,宛若索命厉鬼,“陆漻,今日你若不杀了我,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啧,”沈听肆发出一声感慨,“放大话谁不会呢?”
“而且……”他歪着脑袋,似是有些不解,“看来解初瑶在你心中的分量终究还是比不上那一份城防图啊。”
“镇北侯府,永远做不出叛国的事情来!”解汿布满血丝的眼底涌起疯狂,嗓音阴冷刻骨,却又掷地有声,“虽死犹生!”
“还真是硬骨头呢。”沈听肆对此仿佛是早有预料,紧接着在念双耳边吩咐了几句,解汿就看到他的祖母,镇北侯府的老太君,被几名狱卒压着,从他面前经过,关到了隔壁的牢房里去。
解汿身体狠狠的哆嗦了一下,瞪大双眼,骇然的看着沈听肆,“你敢!!!”
“我有何不敢?”沈听肆慢条斯理的轻抚了一下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既然解初瑶的份量不够,那我只能把老太君请来了。”
“祖孙二人效仿一下娥皇女英,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听肆指尖轻划过解汿的眉眼,润朗的笑着,“解世子以为呢?”
狭长的眼底泛着红,瞳仁当中是彻骨的恨意和戾气,解汿张嘴就要去咬沈听肆的手指,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你还真是不听话,”沈听肆轻轻揉搓了一下指尖,转身吩咐念双,“动手。”
解汿拼命挥舞着双臂,铁链在他大力的扯动下,发出尖锐的碰撞,本就伤痕累累的腕处,鲜血肆意横流,可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嘶声厉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陆漻!!!我杀了你——!!!”
他双眸中充斥着血色,面容扭曲,仿佛要噬人一般,疯狂的恨意几近透体而出。
那是他的祖母啊!
他要怎么取舍……
他别无选择。
解汿痛苦万分的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目光决绝,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我给你!!!!”
“我把城防图给你。”
“你让他们住手……”
沈听肆闻言,微微勾起了唇角,“早这样,令妹也不会如此受罪。”
“不过既然解世子迷途知返,那就去请个郎中来给解姑娘瞧瞧吧。”
念双应声退了出去,再次回来之时,手中拿了一份笔纸。
沈听肆将其递给解汿,“解世子,请吧。”
将居庸关的最后一处部署画下来,解汿眼前顿时一黑,紧接着喉咙中就涌出了一股腥甜之意。
对焦良久,解汿才终于如梦初醒,他粗重的喘着气,整个人因为脱力而半跪了下来。
若不是因为他的双臂还被铁链拴着,恐怕都要彻底的瘫倒在地了。
他终究是做了大雍的罪人,对不起边疆的那些士兵和百姓,对不起镇国侯府百年的清誉。
解汿费力的看向沈听肆,血丝密布的眼底恨意翻滚,“城防图已经给了你,若祖母和瑶瑶再有半分差池,我就算化成厉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父亲,兄长,祖母,妹妹,伤痛彻骨。
就算是把沈听肆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也难以抵消。
沈听肆将城防图收好,目光直勾勾地望向解汿的眼底,“那我等着你。”
“只希望,你能活到那一天。”
语罢,沈听肆也不等解汿的回答,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至于解汿会陷入怎样的悔恨和痛苦……
他只是个反派而已,又与他何干?
——
来到另一边的牢房里,将所有的人从牢房里清除了出去,沈听肆对着前方的祖孙二人鞠了个躬,“老太君,解姑娘,方才多有得罪。”
“陆漻?”解初瑶看到沈听肆的出现惊讶了一瞬,眉眼中充斥着疑惑之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是来了一帮人把她单独关在了这个牢房里,随后又用绳子捆住了她的手脚,紧接着就是十几个男人涌了进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遭遇不测的时候,那群男人却集体背过了身去,只一个小丫鬟脱了她的鞋袜,不停地用羽毛挠她的脚底板。
还一挠就是大半个时辰!
她痒的泪都出来了,苦苦哀求了许久,随后竟又被堵住了嘴巴!
这感觉虽不致命,却让她抓心挠肝般的难受,长这么大,她何曾受过这种罪?
而且整个过程当中,她虽然一直都在挣扎求饶,可哥哥那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她还是听见了。
解初瑶瞬间警惕了起来,“你是不是利用我和祖母去威胁哥哥了?”
沈听肆丝毫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承认,“是。”
“你混蛋!”解初瑶气鼓鼓的捏着拳头,真的很想把眼前这个人给暴揍一顿。
“瑶瑶,不得无礼,”解老太君拉住了解初瑶的手,那双浑浊的双眸中是历尽千帆的睿哲,“想必陆相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
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却并没有真的伤害她们二人。
解老太君微微眯了眯眼,百思不得其解。
她有种感觉,她似乎是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
从诏狱里出来,沈听肆并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打算慢悠悠的走着回去。
经历过那些混沌黑暗的不知年岁的日子,热闹繁华的大街颇让沈听肆感兴趣。
在经过一处酒楼时,沈听肆忽然听到有人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解家满门忠烈,就一次战败,全家被流放,全部都是陆漻那个狗贼给害的!”
“作孽啊!有陆漻这种人把持朝政,大雍气数尽矣。”
“陆狗误国!陆贼误我!”
“这等奸邪小人,迟早要败坏我大雍的百年基业!”
沈听肆一踏进酒楼,就见十数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围坐在一起,拿着酒壶痛饮,声音凄切,痛彻心扉。
“如此说来,这陆漻确实罪该万死,”沈听肆走过去自饮了一杯,目光扫视过一圈儿的人,缓缓开口道,“如此奸佞,你们为何不干脆除了他?”
“公子慎言!”
沈听肆的一席话让一大群人的酒立马醒了大半。
“陆漻乃是丞相,谋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其中一白面书生劈手夺下沈听肆手里的酒杯,“见公子穿着不俗,应当也不是那等市井之人,又何出此言?”
那书生道了自己的籍贯和姓字,随即问道,“不知公子名讳?若是有缘,吾等可共商大计。”
“陆听云。”沈听肆微微一笑,缓缓吐露出三个字眼,随即便离开了酒楼。
“陆……陆听云……”那书生仿佛是魇住了,呢喃了一句,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同伴晃了晃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那书生脸色惨白,如丧考妣,“陆漻,字听云……”
“他就是陆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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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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