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府，书房。
温文尔雅的大皇子殿下脸色铁青，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龙一，杀了蝉鸣！”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他享受这种生杀予夺的快感，所以至高的位置他势在必得，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应声答：“是”，就飞身消失在黑暗里。
齐烨端起书桌上茶水，早已凉透的茶水顺着喉管向下，抚平了他心绪的焦灼，但是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的不好的预感，让他莫名烦躁。
太医署那里传来消息，父王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时间仓促，不然他本可以计划的更完美。
计划里，今夜他本应该是舍生救父的大孝子，得父皇垂怜，朝臣青眼，只是主角为什么变成了那个草包？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起码不是太子，不然他岂不是会讴死。
看来是时候给那人点甜头了，影影绰绰的烛光打到他抿起的薄唇上，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带着三分恶意，七分刻薄，嗤笑一声，提笔磨墨，笔走龙蛇。
这样的缺德事做多了，自然是得心应手，水到渠成。
不过是盏茶的功夫，一封真情流露的书信就跃然纸上。
他几乎可以想到赌气的对方，收到这样一封信是如何的柔肠百结，思绪千转。
齐烨捏住手中的信封，向府中后院走去。
“主子，大皇子往清漪阁的方向去了。”绿意垂着头，不敢看主子的神色。
程兰芳握住手中的的金剪，剪断爆裂的烛芯，恍若没有听到丫鬟的回话。
红色的龙凤蜡烛骤然灭掉一个，陈设典雅精致的卧房，掩映在黑夜里看不真切，她看着那带着将灭未灭的橙色灯花落到红色的蜡油里，直至凝固冷却，她张开唇瓣，吐出一句话：“落锁吧！”
毕竟，在今日之前，这整整四年她都觉得自己和那人，除了正妻的体面，还有几分额外的感情维系，而不是冷冰冰的就像那个莫名其妙的传信上写的，仅仅只是因为她父亲南疆的兵权。
现在，想来应该是她从来没有勘破过对方的真面目。
她忍不住回想起在御花园的假山后看到的场景，一个皇子，对自己的庶母露出那样幽怨中带着炙热情愫的引诱。
可惜对方不假以辞色！
情绪发酵，她只觉得喉头翻滚欲呕，浑身颤抖冷的厉害，头顶蜀锦的床帐上百子千孙的福秀纹路，都变成了活生生的嘲讽。
以至于压过了，对方摈弃除夕陪正妃守岁的传统的心痛。
严严实实的床帐，像一座没有丝毫光亮的牢房，束缚着她，却又挣脱不开。
突然床帐被从外打开，骤然的光亮刺的她眼泪落下来。
逆着光站立的男子，俯身沾掉她眼睫上的泪珠：“兰儿，怎地哭了？”
程兰芳垂下头颅：“大概是做了一场噩梦。”
齐烨知道对方大概是因为自己去了清漪阁，才这样伤怀，不过看她形容柔顺，并不和自己大吵大闹，心中又肯定了自己最初选择的正确性。
大婚之前，他的理想皇妃人选，一个是江国公家的独女江澜，一个是程将军府的嫡次女程兰芳。
从政治收益上来讲，当然是迎娶江澜更有利于他夺得帝位，但是江澜这个女人骄横跋扈，一不小心就是后院起火、火烧眉毛。
但程兰芳就不一样了，她温婉端庄、大方得体，从不会做出颐气指使情绪化的事情。
真是在再合适不过的正妻人选。
想到这里他把床上的人揽到怀里，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今夜是为夫不对，兰儿尽管罚我。我也只是太着急了，陛下遇刺，我一个闲散的皇子，自是没有主审官员消息灵通。”
他一向善于伪装，这样的话术表演不过是信手拈来。
她知道陈氏的与刑部侍郎的继妻熟识，但是这样的理由已经完全不能取信于她。
程兰芳麻木的任由他握着手，她知道她应该大度的安抚对方，表明自己的信任，但是她喉咙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哽的厉害，一句话也不想说。
齐烨吻吻她的眼角：“兰儿，你与她们是不同的，你我是夫妻，荣辱与共，白头偕老！”
他说的情话向来动听，曾经她也深信不疑。
迷迷糊糊间，就陷入混乱的梦境，虽然清醒之余已经不记得梦的详情，但是梦境中挣扎绝望的情感经久不忘。
“殿下呢？”程兰芳摸摸冰凉的外侧。
绿意扶起她的身子说道：“殿下一早就去上朝去了。宫中传来消息，今日夫人们不必去宫中请安，殿下就让奴婢们不要惊醒您，言说您辛苦了一年了，好不容易赶上年节，让您好好休息！”
程兰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绿意见状端起一杯温水奉到她的面前，小丫鬟跪在床头捧着描金缠枝花的漱盂。
漱口之后，才觉得口中的那种干涩凝滞之感褪去。
她站在紫檀木的脚踏上 伸开双臂，任由婢女为她打理衣衫。
思绪飘远。
绿意小心的觑一眼主子的深色，但见她眼下青黑，神色恹恹，不复往日的雷厉风行。
犹疑片刻说道：“主子，侧妃们等着给您请安呢？您看……”
“让她们回去吧！”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不想见人，只想安静的待着。
……
此刻，朝堂之上，本该欢度佳节的朝臣，一个不少的现身大朝会之上。
靖安帝黑黢黢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朝臣，安静如鸡的众人心里快把幕后主使骂死了。
尤其是跪在大殿中央的大理寺卿，更是冷汗津津，这样的重刑犯，竟然在昨夜提审之后，莫名死亡。
他觉得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即将告终！
索性趴在地上安静的等待圣上宣判，好在陛下开恩，只是任由他跪着，而不是让他滚回家，吃自己！
“太子，此次事件，你与大理寺协同处理，务必要把幕后主使者捉拿归案！”靖安帝神色平静，但是他的心情确是差到了极点。
前朝皇室早在太祖时期，就被屠戮殆尽。高宗时期前朝余孽制造江南惨案，屠杀朝廷命官，朝廷当时更是成立了稽查司这样的专门机构，对这些流窜的隐患实时监控，如今六十年过去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乱臣贼子如此猖獗，胆敢跑到皇宫里刺杀他！
“是！”太子躬身出列。
跪在地上的背景板，也长舒一口气，他还有机会。
默默无闻的大皇子，勾勾唇无声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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