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已知走进眉月胡同7号院的房间,室友郑韩尼正在对着一地书和衣服发愁。
“你回来得正好,帮我想一下。书分两个箱子装的话,就会少一个箱子装衣服,那就要付增件费,可是为了不增件把书装在一起的话就会超重,又要付单件超重费,应该怎么办?”
“把书平均装在几个箱子里,空出来的地方装衣服。”何已知跨过狼藉的地面,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智机!”郑韩尼把装好的一箱衣服倒出来,“不愧是全知全能何已知。”
“谁让你是我的Honey呢?”何已知倚着橱柜,面无表情道。
郑韩尼是中韩混血,韩尼在韩语里的发音就是“Honey”。
何已知一开始听说这件事还以为是开玩笑,直到听到他的韩国友人一口一个“Honey Jung(郑)”地喊,才接受这个身高1米8几体型厚实的男子本名叫做蜂蜜的事实。
“嗯,有情况?你每次叫我Honey都没有好事。”郑韩尼警觉。
何已知说:“你下午不是要去学校吗?帮我打听个人。”
“谁?”
郑韩尼把装好的几个箱子垒到称上,发现比计算的多了整整10公斤,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见箱子在动才发现是姬东墙和司马从容钻了进去。
“叫雁行。我看见他家里有你们学校周年庆发的那个礼盒。”
“假真?我都没有。”
郑韩尼凭借外籍身份和音乐特长在蓟大的高水平艺术团拉大提琴,一口汉语讲得炉火纯青,除了一激动爱把词语反着念,平常基本听不出是混血。
“他柜子顶上放着奖杯,应该是体育生。”何已知回忆起雁行家进门那一大面镜子和衣柜,在最顶上有一排像是奖杯和奖牌的东西,隔得太远看不清细节。
“雁行是吧?我回头帮你问问。这人就是你新找的金主?”
“要是金主就好了,”何已知勾起嘴角,“他在城北有一幢平层别墅,还在家里弄了个狗的运动场。”
“不会吧?这么帅!”
“是挺帅的,要是能卖了投资我的戏就更帅了。”何已知放下喝了一半的水杯,从郑韩尼打包衣服的箱子里把两只猫捞出来,“等我从哈蒙尼欧回来,把司马从容和姬东墙捧成巨星。到时候它们就自己赚钱自己买猫粮、自己雇人铲屎。”
“梦做!”
郑韩尼没收拾多少就被手机闹钟打断,一边喊着“蛋完蛋完排练要迟到了”,一边蹦跶着找鞋穿。
何已知估摸了一下他剩下的东西,预计这搬家工程没个再一周多结束不了。
两年多以前何已知从学校出来,还没跟父母坦白退学的事情,着急找地方住。
可手里只有学校退出来的半年学费和住宿费,没钱找中介,天天一个人在大学城附近的社区里转着找房。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遇到了在路边拉琴的Honey郑,一曲圣桑的《天鹅》拉得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直把寒风中的何已知感动得涕泗横流,当场就把买煎饼果子剩下的零钱掏出来要给这位流浪的艺术家。
马上要考试抢不到琴房只好在外面练习的郑韩尼被他吓个不轻,两个人四只手捂着两块钱,在大冬天的街上推过来搡过去差点给彼此磕头。
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过了几天又在同一个地方碰见。
只是这次路过的是郑韩尼,蹲守路边的变成了何已知。
青年大剌剌地坐马路牙子上读书,脚边放了一个纸箱子,上面用红笔写着“领养小猫”,字迹青俊飘逸。
郑韩尼走近看,纸箱子上面挖了两个洞,里面趴着一黑一白两个毛球。
猫控加偶数控的郑韩尼一下就被击中了,他看到何已知身边还倒着一个行李箱。
“你在找地方住啊?要不要跟我一起?”
“房租?”青年头也不抬地翻了一页书。
“1500包网不包水电。”
青年总算抬头看了一眼,认出了他:“是你啊,还是算了,和学音乐的住太吵。”
“……我出一半猫粮。”
何已知把书合上,抱起纸箱子:“室友你饿吗?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那个时候司马从容和姬东墙加起来还不到1千克,单手就能抓在手里,现在两只手提一个猫人都要往后仰。
郑韩尼一边系鞋带一边欲言又止,何已知叫他有话直说。
“你真的打算去法国?”
“当然,那可是哈蒙尼欧,难道你会拒绝格莱美的邀请吗?”
“我们做古典的不关心格莱美——这个不重要,重点是就算是奥斯卡也不会要求你自己出钱参加啊。”
“我们做戏剧的也不关心奥斯卡。而且奥斯卡也不会报销差旅费,报销差旅费的是诺贝尔。”
“这根本不是差旅费的问题!你要自己找演员排练、演出、还要准备舞美、道具……而且还在法国,这得要多少钱?”
“紧凑一点估计40万。”
“还有音响呢,配乐呢,你知道现在的曲子怎么计价吗?按秒!”
“请你还是请得起的。”
“扯胡!爷贵着呢。”Honey 郑头摇成拨浪鼓,“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变魔术几个月也变不出那么多钱。除非中彩票。”
听到“放弃”这个词,何已知从喉咙里滚出一声笑:“没有那么难,可以找投资。”
“怎么找?去找投资商哭吗?你也得哭得出来才行。”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
“……”
“要是你想看我现在可以给你表演。”
“不用了。”郑韩尼手一抖把刚系好的鞋带拉散了,又重新系了一遍,“可是你导师怎么办?”
“前导师。”
郑韩尼翻了个白眼:“可是你前导师怎么办?万一他又给你使绊子。”
何已知换上认真的语气:“受邀作品都是保密的,只要我不宣传,他也不会知道。”
“那就好——啊糟了,真迟到了。”
郑韩尼抓起挎包飞奔出门,他离开后,何已知走回厨房,慢悠悠地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然后把地上堆的东西推到一边,给自己挪了个位置在沙发上躺下,正要闭眼,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他按下接听和免提,随手把电话扔沙发扶手上。
司马从容挑了个空隙跳上来,散发着热气的重量压上腹部,何已知一只手抚摸着猫背:“喂?”
“师哥。”
手机里传来的女声爽朗又略带顽皮,比起声线,说话时的气息和科班出生的咬字方式更具有辨识度,何已知回忆了一下她的名字:“司徒小?”
“是司徒渺!”对面笑了一下,然后大声质问,“师哥你没存我号码啊?”
“看上去是这样。”手机显示的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何已知认识司徒渺的时候她才大一,童星出生,已经演过好几部电影,当时戏剧学院戏文系办了一个高级戏剧研究班,允许各个专业报名,他们就是在那遇见的。
“那幸好我存了师哥的电话,否则就永久失联了。”司徒渺凉飕飕地说。
“是啊。”何已知不擅长处理女孩的情绪,只能如实回答。
“太冷漠了,幸好我早就知道师哥是这样的人,否则此时此刻不知道会有多伤心,”电话里的声音哽咽了,“明明当初那么要好,为什么命运会这么无情?”
何已知实在是害怕她的戏瘾,直接问:“找我有什么事?”
“哦,我是想提醒你,丘教授知道你要去哈蒙尼欧戏剧节了。”女声一秒切换成正常模式。
“这不可能。”何已知皱起眉头,一把抓住手机,坐起来,肚子上的司马从容差点滑下去,被他接住捞了回来。
“告诉我具体情况。”被邀请的事情何已知只告诉了郑韩尼,理论上来说在正式排演之前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只有主办方和他自己而已。
“师哥,”司徒渺在电话线那头冷笑了一下,语气也变得冰冷,“求我。”
“嗯,求你。”
“啊师哥真是太没意思了!”司徒渺崩溃完,清了清嗓子,“电话里面不方便,我们见面说吧。师哥今天有空吗?我明天就离开蓟城进组了。”
“听上去不像是允许我没空的样子。”
“看上去是这样。”司徒渺用何已知的原话回敬道,“我把地址发给你,师兄现在就出发吧。”
何已知用沉默表示同意,司徒渺欢快地说了再见,没隔一秒又自己惊叫:“哎呀!差点忘了,师兄可以穿得正式一点吗?”
何已知停顿了一下:“我可以说不吗?”
“不可以。”对面坚定地回答,“一会见!”
电话挂了,何已知揉着太阳穴坐起来,正看到姬东墙从衣服堆里扯出一条领带。
他眼睁睁地注视着白猫用嘴叼着领带的一头,连拖带拽费力地走到沙发背面,试图把战利品塞进去藏起来:“你知道那是没用的吧?韩尼欧巴铁了心要搬出去和女朋友住,而且他的soulmate钢琴家女朋友是重度洁癖加猫毛过敏。”
猫咪当然是不听的,继续自己的收纳工作。
这时司徒渺的短信也来了,何已知低头扫了一眼,继续对白猫说:“说真的,放弃吧,无论你怎么嫌弃我也没得选,郑韩尼已经不再是猫派了。”
看完地址,何已知把手机收起来,伸手过去扯了一把猫尾巴,趁着姬东墙张口骂街时,把领带顺走。
“喵!”
“别闹。我只是借用一下,回来就还给你。”何已知把领带挂在脖子上,又从郑韩尼的衣服堆里翻出一套不那么浮夸的正装外套,心烦地嘟囔道,“穿得正式一些……”
穿上之后何已知检查了一下这确实只是一套西装,在乐团拉大提琴的郑同学是真的会穿带蕾丝燕尾的衬衫礼服,他可不希望自己身上出现不该有的“尾巴”。
头发他只会一种处理方式,就是随便拿皮筋绑一下。
平时绑两圈,正式的场合多绑一圈,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区别,但是头皮的紧绷感会让他更清醒。
扎完头发脸就会露在外面,为了避免麻烦,何已知一般会选择戴帽子,郑韩尼曾经问他是不是通缉犯,真实原因比这个无聊得多,就是他有一个做明星的双胞胎哥哥而已。
何已知最初留长发,也是因为经常被粉丝错认很麻烦。
但是他没有能和西装搭配的帽子,所以把隐形换成了聊胜于无的框架眼镜。
何已知觉得镜子里的人看上去很傻,像一个假人。唯一的优点是和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很搭,因为那边全部都是假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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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郑韩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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