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去?”
“是的,咱们效率至上!”
阿邱感觉像是有个牛仔把她脖子上的套马索给勒紧了:“怎么——怎么突然又有入职培训啦?”
而且,说好的任务都很简单呢!
“别紧张,形式上是入职培训,内容是你正好需要的。”
克洛诺斯的意思是,他愿意帮阿邱承担第一次找调律师就诊的费用:“不许拒绝!这也是为了工作着想。”
他告别时的寒暄语也非常有内容,没有长期的生活积累根本讲不出来:“即便瓦德密尔的春天快要来临了,可别忘了还有倒春寒哟,大家最近都注意保暖防寒、吃饱睡好,散会!”
一言以蔽之,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从《万事不求人手册》上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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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盘这一下午的谈话,阿邱觉得,她的投诚换来的是监视者的赢家通吃:然而事实上,她认为——终止式可能也认为——夜之窟最值得一“盯”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本人。
“明天我们在哪碰头?”
这是豆子在问话。
“夜之窟的街口怎么样?有一棵修剪过的龙柏,旁边可能还有西瓜摊。”
“行。”
看到广场上的美梦女神像,阿邱礼貌地停下脚步:“罗宾警官请留步,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无法预料他回头是否会告密,这句感谢的承受方是曲奇,她会好好保存、含泪吃上整整三天的。
但豆子的理解显然还停留在上一阶段。
由于她阿邱邱小姐一出门就掏出了情商修炼手册,翻到有手描平面鸫的那页、细细摸索着纸张、发出微小的战栗,犹如异教徒吸入魔气一般恢复着能量,豆子往身旁瞄了一眼,看清那是什么后,反应过度地倒吸一口冷气,直到现在还保持着眼皮紧张度。
眼皮紧张的他沉声问道:“为什么不找克洛诺斯合作?”
意思大概是,这回你应该看到我们队长的诚意了吧?大胆去找他吧,我不敢保证我自己,但他才是真的不吃人啊。
那么为什么不呢?阿邱没有重复一百遍也重复过五十遍了:一个克洛诺斯,一个鸫,两人手足情深、你说你是哥哥我是弟的,要是倒霉的弟弟让他亲爱的、一米九的、头大肩宽的、抬都抬不走的大哥先找到了、先抱住了、先占据视线了、先把思念成疾的泪水洒到肩头上了,他的眼里哪还容得下一个阿邱?
人都还没找到,她就在这提前吃上干醋了,然而本质上她的evil plan不过是绑架离家出走的小孩,以免他一转头和家人团聚了、把自己忘在了原地——可不能说漏了嘴,要是正义的豆子警官得知了真相,不逮她去坐牢才怪!
所以她的托辞是:“因为我喜欢给生活增加一点难度。”
豆子冷笑一声,移开了视线。
却也没有立即迈步往回走,而是静静驻足、双手插兜,抬头望向女神像。
“你就这么想要他?”他问道,平静的语气下翻涌着不可名状的情绪。
“嗯啊。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一定要找到他。”就像看不清他的脸,阿邱对豆子微妙的心情波动也很迟钝,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她眼前的平面鸫更重要了。
“找到他之后你要做什么?”豆子的目光像一把裁信刀,带着剖开一切的气势,“刷”地划向阿邱的额头:“吃了他?”
“说什么呢,我才不吃人!”
阿邱明白过来,也在明白过来的这一瞬间分析出一套完整的逻辑:豆子对她或多或少总有些敌意,除了对偶像的占有欲,更有可能是对塔尔塔洛斯的前服刑人员带了些童话式的恶感——从小父母肯定没少跟他说“再不乖乖吃饭饭,塔里的魔女就要来吃你了!”
为了划清自己和魔女的界限,她叉起腰,大声说:“我会尊重他的意见!就算真的是我先找到了,他讨厌我,我还能强迫他喜欢我不成?”
“你强迫一个试试?”
“……啊?”这是在威胁她还是使唤她?
“这样你就露出真面目了。”豆子倨傲地一抬下巴,“然后终于发现,世上没有人会接受你这种肤浅又自私的爱。”
他知道个什么,就敢信口开河妄下断言了?虽说阿邱的确考虑过用完就阉……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于是她的生气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成分:“就算如此,那又与你何干?”
“是,当然与我无关。”
豆子冰寒着面色,转身离开。
阿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理石楼梯的阴影处,心里有些纳闷,但更多的是欣慰:豆子还是把她一开始的话听进去了!不然他为什么对鸫的话题如此敏感?那么促成秘密合作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他当然敏感了。阿邱不知道的是,即便没有她提出合作,在本子上留有一块平面鸫的地方,豆子只要看到了,就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每一颗鸡皮疙瘩上都立着一根汗毛,外面还结霜。
试想一下,我亲爱的朋友,假如你是鸫,出于某些考量改换形貌回到傻大哥的身边,只求帮他度过这一次的危机便默默退场,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囚徒盯上了、记住了、对自己的画像一见钟情了,还把画像复刻成各种形态堆放在她生活的每个角落,终日用“嘿嘿嘿”的憨笑声笼罩,在那上面沾满了她同枕共眠的口水、施展爱情魔咒留下的毛发、指甲壳、动脉血什么的——你也会吓得寒毛直竖。
因而,豆子从阿邱身边逃跑的步幅从来不是百米冲刺,全凭他残存的勇气与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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