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赶不上,下限是那个少爷的脚力,不是管家的。”
豆子对“少爷”这个称呼嗤之以鼻,眉头深锁,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克洛诺斯不紧不慢地穿戴着装备,回头看看他,怪笑又回到了脸上:“今天你要去找阿邱玩得趁早,中午有人跟我报信,她交了班就往镇医院的方向去了。”
“所以你能不能给个准信?”豆子正忙着把一大堆填好的表格装订成册,头都懒得抬一下,“需要下达保护令吗?”
“什么保护令?……哦,这事你先不用管。”
“随你。”
“那阿邱她——”
“我今天是要去找邱小姐,但不是为了玩。”豆子扬了扬手里的册子,暗示他“看到这个没?再笑一声就砸你脸上。”
“那是那是,谁不知道你热爱工作呢!”克洛诺斯笑嘻嘻地闪躲着,和枝头的喜鹊一样聒噪又精力旺盛。
“还有,你不要默认我每天下午都要去找她,今天我是真的有事。”
“啊对对,都是为了公事呀——”
豆子烦躁不已。等队长穿戴整齐走到门边,他才开口问:“她去镇医院是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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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医院药房。
“克里姆森花不就是深焰花嘛,同一个东西的不同名称罢了,我看看啊……库房还有一点存货,可你要拿来干嘛?”
“送给受了冻伤的朋友,我知道拿处方单过来你们也不给开,所以就自费购买了。”
“稍等一下,冻伤痊愈需要的是时间,我们一般不提倡病人使用这种强效药材……”
“不是每个病人都有时间静待痊愈的。”阿邱霸道地在柜台拍下三个金币:“别废话了,给我包一个疗程的,这些钱够吗?”
店员摇着头去仓库取货了。
“还是东部小镇好啊。”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放在希孚里亚,治疗冻伤的强效药,恐怕要讹你白金币了。”
说话者是海伦,夏尔玛镇长的秘书,身边还跟着个好脸色人生占比不超过20%的新人审讯员。
不,照上次反思的结果,最先被想到的特征应该是“同病相怜”才对。
不仅如此,公车上的经历还让她对新人审讯员有了新的认识:嘴巴毒的人心里苦是一方面,嘴巴毒的女孩子,心里的苦一定远超常人!
跟豆子警官不一样,豆子纯粹是他性格有问题——还是阿蒂提的遭遇提醒了阿邱,在社会上单打独斗的女孩,不管原来是什么性格,不逼着自己提高攻击性,挨打的就是她了。
因而,考虑到新人审讯员的苦衷,阿邱对她的态度比原谅还要原谅,甚至都开始有点喜欢她了……
可喜欢又有什么用?无关紧要的喜欢不会让她的生活变好半分,说不定还会冒犯到她,所以还是忍住喜欢、保持基本的礼貌吧。
“你们好呀。”阿邱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来探望朋友?”
海伦指了指新人审讯员:“是露娜她……”
“海伦姐!”露娜大声打断,“不要什么都往外说。”
“好好好——”海伦踮起脚拍拍她的头,眼里满是对后辈的宠溺。
这么一看,正派角色的团队氛围也还蛮和谐的嘛,都把黑恶势力终止式那点微末的人情味给追平了,可喜可贺!
店员从柜台里递出了克里姆森花,阿邱掂了掂,出于好奇,小声问海伦:“就这么点东西,在希孚里亚真的要用白金币才能买到吗?”
白金币是十字城邦价值最高的货币,每三年仅发行一万枚,通常在所谓的老钱圈层与头部投机分子手中流转,用以交易禁术、黑魔法、血咒,或者其他不为人知却影响着世界走向的神秘货品。
海伦略感诧异:“你不是从希孚里亚过来的吗,居然对那边的药材市场一点也不了解?”
“我下山的机会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窝着……”
露娜没耐心跟她闲扯,急着要去队伍最前端,用不快的目光擦着阿邱的头皮,把她挤到边上去了。
说来奇妙,豆子也时常露出这种表情,但露娜长得高,大多数人说话前都要仰视她,所以她就显得比豆子有气势多了——在十字城邦,武力就是一切,身高次之,若擂台上的双方整体能力持平,取差距较为明显项作为评判标准,那么,恭喜露娜大获全胜。
阿邱看着她宽阔的背影,鼓起勇气上前搭话:“露娜露娜,你家住在哪,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窄街夜莺巷。”露娜一偏头,对她的问题感到愕然,眉毛却依然拧得死紧:“没事别来找我!”
又是窄街?据牧笛所说,窄街也算是旧矿山镇的贫民窟了,可露娜家不是雇得起园丁的富贵人家来的吗……
海伦不着痕迹地拉走了发呆的阿邱,像是怕她尴尬,主动挑起话头:“邱小姐,他们说你曾受过玫瑰学派的照顾,舍妹也是大学院在读,有进一步深造的想法,方便跟你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吗?”
问完学业上的问题,她又状似无意地提起:“他们有跟你提过那个数到三的预言吗?”
阿邱舔舔上嘴皮:“那是什么?没听说过。”
“哦,坊间流言而已,好像说跟天灾有关,传得神乎其神的,什么‘要是发生了,肯定比12年前的极寒地狱还要严重’……我才不信,因为我知道极寒地狱是有人为因素在的……”
阿邱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是吗?我有点事先走了,最近寒潮反扑,你们都要注意保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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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病房前,用脚尖碾了半个世纪的地板,阿邱鼓起一丝勇气,终于敲响了房门。
阿蒂提未成年,不能合法取得正式工合同,于是住在收费最低廉的福利病房。刚从门缝中钻进去,阿邱的脑门子便挨了一击,半瘪的皮球缓缓滑落,妮莎笑嘻嘻的脸从后面探了出来。
“哎,妮莎!真不好意——是你?”
阿蒂提坐在床上,手中活计不停。她正在把一盒各式各样的珠子穿成手串,技巧娴熟、审美高级,好多种款式阿邱在卫城都没见过。
见到来者,她的惊讶总体上大于不耐,但那微茫的不耐也有些扎人。阿邱早接受了自己走到哪里都不受欢迎的命运,低着头坐到了她的床边。
“妮莎从小就是这样,下手没轻没重的,但她没有恶意,你别生气。”
阿蒂提看向病房一角正和瘪皮球较着劲的妹妹,形式上道歉,可听那口气,分明是在说“你让让她,不许生气”。
阿邱却想着,十二岁本该是充分发挥原初创造力的年纪,可是妮莎只有一只瘪皮球。
她表示自己毫不在意,阿蒂提便放软了态度。
“都怪我没带好她。”
“你自己都是小孩,你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个,我想问一下,冷冻库的工作还、还……”
“没有‘还’了。”阿蒂提停下手,短暂地陷入沉默。
不到两秒钟,她接着埋头干活,手上的速度比刚才还要快上不少。
“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她喃喃说着,像是在劝慰自己,“还好我耳朵灵,察觉到不对就跑了,不然还要倒赔他们的钱……没关系,也就是少了个收入来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至少不会让妮莎饿死。”
“……”
“本来没想着住院——也罢,因祸得福,就当是得到一段假期了,说来也不算坏事。你呢?”她用下巴指指盒中的克里姆森花,“为什么带着这么贵的药材来看我?”
她的眼神中蕴含了超越年龄的成熟,不敢与之对视的阿邱决定撒个谎。
“因为我也是极寒地狱受害者家属……是我妈妈、我妈妈被那场灾难夺去了生命。”
阿蒂提的手又是一顿:“这样么。”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已温和了许多:“你节哀。”
“嗯。”
“再难都挺过来了,以后你会越来越好的。”
“……谢谢。你也一样。”
“你恨她吗?”
“谁?”
“岳千秋。”
提到这个名字,阿蒂提似是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猛地把手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扔,目光投向窗外,胸膛剧烈起伏,神色晦明不定。
她的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管她是不是八岁小孩,我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啊,我还比她小三岁呢,父母都被天灾夺走了,谁来同情我?如果你要骂我冷漠、不近人情、没有大局观也随你便,说实话,我不理解那些大人物为什么坚持废除死刑——经历了这种事,我巴不得那个罪魁祸首受尽虐待,惨死在塔尔塔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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