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和没理他：“别吵。”
周诚左手握拳，用力咳嗽一声：“不是，你抬头。”
沈清和冷淡地看他一眼，顺着周诚的目光向身后看去。
许辰风支愣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早做好准备，露出一个极为绅士的微笑。
“许老师？”沈清和又恢复了他僵硬的表情。
许辰风点头，开门见山：“我可以请你吃饭嘛？”
他本以为仍旧要碰壁，谁知道沈清和挑眉犹豫一瞬，居然点头了。
许辰风颇为意外地挑眉，他还没来得及再开口，沈清和就转过头去继续算自己的数学题了。
他向来擅长权衡利弊，比起被这个不着四六的老师纠缠，还是吃顿饭更划算。
徒留一旁的周诚激动地望着他们两人，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八卦。手肘戳戳沈清和，打不完的眉眼官司。
沈清和：“你眼睛抽筋了？”
周诚：“讲鬼话……”
下一秒他掏出手机，手指一刻不停地打字：“怎么认识的？”
沈清和一脸淡定地写作业，在上课铃响之前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看无人注意自己，这才深吸一口气。
周诚还是没按捺住八卦之心，上课时不时转过头来，极其明显地偷瞄许辰风。
许辰风目不转睛，看着黑板上对他来说略显陌生的题目，鬼迷心窍般端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问人借来的笔，一刻不停地转着。
咔擦一声，水笔飞出去，摔在沈清和的背上。许辰风手忙脚乱地捡起桌子上的笔，伸出手轻轻摩挲一下笔杆触碰到的地方，凑过去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前桌的少年整节课保持着一个动作。
下课后，周诚和沈清和一起出了教室，前者一步三回头，后者头也不回。
许辰风早把笔还给了主人，等教室里没了人，他才收手机离开。
出于身体原因，许辰风辞掉了代课工作。
不上课住在教职工宿舍也不太好，于是他收拾行李，又托人给他找了一间房子，好巧不巧，位置正在沈清和对门。
“多谢李叔了。”许辰风嘴甜，在外许多年也没少过对邻居长辈的节日问候，三言两语把对面的长辈哄得心花怒放，老爷子中气十足地笑道：“都是小事，反正我那房子现在也没人住，租给外人我又舍不得，还是你帮了我忙啊。”
李叔是他父亲的老朋友了，一开始知道他要搬到那间老公寓还很震惊。年轻人不都追求生活质量，要不是房子可能快拆迁了，他也不会留着这间公寓。
许辰风没过多解释，只说懒得找房子。
许辰风陪着他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等下午从老王身上穿越回来，就提着行李箱大摇大摆地进了那片老旧居民楼。
楼梯间空无一人，许辰风把不多的行李搬上去，躺在沙发上，突然不太理解自己搬到这里住的动机。
房子老旧，墙壁发灰，沙发虽然干干净净，却凹陷得坑坑洼洼。
住哪里不都比这儿好点？他想了一会儿，离近点可以研究研究沈清和的猫。怎么半夜就能变成猫了呢？读这么多年书，许辰风实在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半个世界观都被打断，这几天他一直晕乎乎地，到现在也没想出一个确切的方案。
他打个哈欠，翻看手机里的美食攻略。犹豫一会儿点开聊天界面，斟酌着问：“有什么忌口吗？”
对面回复得很快：“葱姜蒜，芹菜。”
许辰风笑出声，收了手机，从沙发上弹起来，转身去行李箱里挑衣服。
镜子里的男生穿着略显宽松的灰色卫衣，搭配黑色牛仔裤俨然一副青春男大的模样，许辰风弯着唇角，下一秒又放下来，许久才满意地整理帽子，右脚刚踏出房门，又转回来，从箱子里掏出一瓶香水，喷在手腕上。
味道清淡。是一种浸润在暴雨里，被风刮断树枝的木质香。
许辰风闻了闻，旋即满意地下楼，他们约的时间是六点半，现在才刚到五点五十，许辰风要去把车开来，装作来接沈清和的样子。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背影，青年半蹲在草丛边，露出小片干净的侧脸，手里拿着陶瓷的白碗。
碗里面的东西很熟悉。上次许辰风对着那些生肉泥差点吐出来。
可猫咪显然很喜欢这些食物，草丛后一只三花猫快步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沈清和的手，看起来格外熟练。
另一只白猫不远不近地望着他们，等沈清和招手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许辰风从没在沈清和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一双眼睛和他的嘴唇弯出同样的弧度，没有白天见人时的审慎，更没有那股把自己置于高墙的冰凉。反倒是滚烫的，好像心上专门为猫儿留出一个洞，里面渗透出热来。
许辰风揉一把胸口，露出一个和他一样的笑来。
沈清和一只手扶着碗，另外一只手很轻地顺着猫尾巴上的毛，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嘴里喊的大概是咪咪。
白猫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也学着三花用脑袋蹭他的手背。
夕阳坠下来，猫和脸颊都染成一种绮丽的红。
暮色渐浓，许辰风看一眼猫，再看一眼天，心想：这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的车还停在教师宿舍的楼下，不远不近，走个几分种就到了。时间还早，许辰风坐在车里玩手机，试图从沈清和空无一物的朋友圈里看出点新东西，结果一无所获。
他很久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过这么盎然的好奇了。
简直像是回到了他读研时混实验室的日子，那时他对自己选择的专业还抱有极大的兴趣。只需要保持最低的生存标准，他就能为所获得的一切新知而快乐。
许辰风想，最好他能多了解一点沈清和。
万一他要一辈子都当猫呢，万一沈清和也不愿意把老王交给他养呢，总得和自己的主人熟络一点吧。
许辰风想通了。
一辆黑色别克在夜幕中驶出小区大门，他要去接自己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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