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晏爻带着大家在客栈歇下。扶风山的玄霜宗由于经常受命下山帮人驱除邪祟妖鬼,每年都会得到好几笔不菲的赏钱,日积月累,扶风山的玄霜宗从破落宗门,一路弯道超车,在GDP上超越了天下第一大宗南山宗。
晏爻为了保障每一个都能睡得安稳,千金一掷,人均一间豪华单间。
宋司宁睡到半夜,墙壁上斑驳的油漆开始慢慢剥落,并映衬着暗淡的灯光,房间里木质地板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纵使房间的门窗紧闭,却依旧能听到微弱的风声,似有一双白骨手轻轻拂过;桌子上的烛火摇曳不定,时而熊熊燃烧,时而熄灭。
宋司宁倏地睁开双眼,目光环顾房间四周,慢条斯理从床上坐起,一条腿平放,另一条腿支起,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披散的头发锦缎一般垂到地面上。他倦意满满,打了个哈欠:“都是老朋友了,怎么还以这种方式出场?既然诸位是来看望我的,有没有带点好酒啊?”
他眼前的黑雾遮去了月色,渐渐地,黑雾消散,三道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这三道身影分别对应三只鬼,从左到右依次是福禄、色鬼、白无常。此三鬼可谓是鬼界“臭皮匠”,是宋司宁在鬼界的好哥们儿,也是三大鬼保姆,一把屎一把尿把宋司宁拉扯到大。
福禄是菊城大王爷扶衣手下的得力干将,绿衣配白发;色鬼,鬼如其名,好色成性;白无常,一个在鬼界有编制的打工仔,工作量极大,鬼界劳模。
宋司宁将他们打量一番,萎了。来看他,这三只鬼怎么好意思空着两只手来,一点鬼情世故都不懂。白瞎了这两百年来的塑料情谊了。
他躺下,背对着那仨,道,“你们回去吧,感情淡了。”
他一撅屁股,那三只鬼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怎么可能不懂他为什么而失落。
“嗨!阿宁啊!你转过来,看看。”
宋司宁眉头一皱,转过来了。
“你瞧瞧!这是什么!”
白无常长袖子一拂,地上平白无故多了好几坛子醇酿,酒香味顿时席卷了整个房间。
没让他失望。宋司宁应景地翘起嘴角,走过去把那些宝贝酒收入虚囊中。他作为鬼界一城的王爷,平日里没什么不良嗜好,不黄不赌不吸毒,每年都被鬼皇评为三好王爷,此三好分别为品德好、学习好、身体好。他唯一的爱好是“酒”,天大地大,美酒最大。
酒有什么好的。色鬼嗤笑:“阿宁,我可是给你带了比美酒更好的东西,可谓三界绝版啊!瞧瞧——”他从袖子里取出一物,是一本书册。
隔得远,宋司宁还没看清楚上面的字。福禄已经一巴掌拍在了色鬼的脑门后面,道:“你这只鬼脑子里除了黄色还有什么?就知道怂恿我们阿宁看你那破春宫图!这等俗物就该被取缔,简直破坏我鬼界的风气!”
色鬼的春宫图累计起来可以堆满三条街。他生前就是因为好色,强抢了许多良家妇女、妇男,最后被处以极刑,五马分尸而死。死后一直游荡在鬼界吃喝嫖赌混日子,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合理,他专门给自己取了个“色鬼”的名号,这样一来,他的“好色”就没什么可值得被质疑了。
色鬼瞪大了眼睛,跳起来道:“风气?”
他都是只鬼了,还在意风气个锤子。都说人间精益求精,每个人都卷得丧心病狂。他又没在人间,他在鬼界负责躺平就行了,过过美好日子,不香吗,福禄这鬼真是一朵有病的奇葩。他懒得理会福禄,自己踱到窗边,推开窗户:“啊,外面月色真美啊,要不是文化欠缺,我真想即兴赋诗一首。”
宋司宁道:“诸位,我师尊他出关没?”
他师尊福脉鬼佬,在七月半前一段日子突然抽风,戒烟戒酒戒麻将,说要闭关修炼。至于什么时候出关,没说。但宋司宁暗自怀疑,他师尊其实是不想帮着带孩子,毕竟灵献那小姑娘鬼精鬼精的,皮起来是真遭鬼烦。宋司宁深有所感。
色鬼成日里花天酒地,没注意到这茬,无话可答。福禄沉吟道:“暂时没听说出关了。”
宋司宁大喘了一口气。他出来玩这件事,他师尊暂时还不知道,眼珠子一转:“哎?老白呢?”
白无常没影了。
色鬼坐在桌子旁边,跷着二郎腿儿,从一本春宫图上抬起头来,道:“鬼界第一大劳模还能去哪儿?任务来了,受到老黑的召唤,领人头去了呗。”
“领人头”就是和黑无常一起去把刚死的鬼魂抓到鬼界去给判官审讯,走流程分配下一辈子的资源。一生行善积德、报效国家的老好人分配到富贵权贵人家里当少爷小姐;一生作恶多端、谋财害命的发配到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囚禁,直至魂飞魄散;一生没病没灾、平平淡淡的躺平人士,那就按照抓阄投胎,运气好投个好胎,运气不好,那就只能认命。
宋司宁记得他小时候,这仨轮流照顾他,轮到白无常的时候,总是一眨眼儿鬼就没影了,但每次白无常忙完了回来的时候,都会给他带回很多凡间的小玩意儿。所以,那个时候,他最喜欢白无常照顾他了,自由又好玩。
宋司宁扶额叹了口气,“都两百年了,他还这么忙啊。”
福禄给自己倒了杯小酒:“别说两百年了,就算是两千年他也忙,他不像某些好吃懒做的鬼,成天无所事事,人家白无常有信仰,鬼界的发展才有力量。”
他这话针对谁,谁自己心里清楚。色鬼撇撇嘴,“天天就发展发展,累不累啊,难道要把鬼界发展成三界第一吗?到时候人人都以‘鬼’的身份自豪,凡人成鬼只需一死,神仙成鬼,那得反过来,叫修道成鬼。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趣吗?”
色鬼这家伙思想跳跃,指点江山般道:“不论是人是神是鬼,一辈子都在赛跑,一辈子都在比,难道这就是对的吗?拜托,福禄兄,我不想这么累,我只想自由自在地放逐我的灵魂。”
福禄说一句,色鬼顶十句。他说不过色鬼,色鬼太过离经叛道,从而转头对宋司宁道:“阿宁,最近在凡间如何,有没有什么收获?”
他能有什么收获。宋司宁苦笑着把脖子上的双生铃掏出来亮瞎他们的鬼眼:“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东西取下来?”
“哎哟。”福禄摸了一把双生铃,指尖颤抖。
色鬼也被吸引了,瞪大了眼睛。
宋司宁好奇道:“怎么?”
色鬼、福禄异口同声:“这铃铛是999纯金的啊!”
宋司宁此时真想把这俩人给拖出去乱棍打死,道:“好好说鬼话。”
福禄温婉一笑。色鬼连连感慨,道:“阿宁啊,你是不知道如今常兴国的金价每克涨到了多少。这么大一金铃铛,够你在凡间逍遥快活几辈子了,有就知足吧,怎么还想取下来。要是是我的,我都怕被给扒手顺了。”
宋司宁一拍大腿,鬼点子上头,道:“对啊!人间的商人什么妙计没有,人为财死,我去当铺,用低价把铃铛当了,还怕当铺头子找不到方法取下来?”
宋司宁在鬼界享有一座城池,鬼界四分之一的地盘都是他的,他自然对真金白银没什么兴趣,但是凡人就不一定了。福禄作为大家长,首先对宋司宁提出表扬:“我们阿宁不愧是“三好王爷”,对金钱这等俗物的看法就是卓尔不群。”
清早。趁着道士们没醒,宋司宁溜溜达达上了当铺。当铺头子正就着大蒜吃肉包子,两眼乌黑,看起来一副肾虚的样子。
宋司宁走进去,四处打量了一番,当铺规模小,生意少,显得极为穷酸。很好,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老板哈了一口大蒜味儿的气,正对着账本打算盘,眼皮掀也不掀地说:“当什么?”
宋司宁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这个。”
老板懒洋洋撩起眼帘:“本店暂时没开通‘买卖人口’的业务,你可以去隔壁那条养娈童的街上问问,出门左转谢谢,您要是觉得我服务好,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老板将一块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木头牌子翻面,上面有五颗空白的星星,只需顾客用墨迹填满,店主便可得到一块五星好评的木头牌子。木头牌子一般贴在门板上,顾客路过,看看谁家的木头牌子多,谁家的性价比就好。这也是商战的一种表现形式。
宋司宁道:“老板,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指这个。”他指了指脖子上那颗bulingbuling的金铃铛。
老板顿时栽进了钱眼儿里,灵机一动,摆出一副从业五十年的专业姿态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这铃铛吧,好是好,但我非常不幸地告诉你,你这个铃铛吧,它是假的。”
“噢?”宋司宁顺着他胡说八道,“那就随便当了吧,老板,您看这个值多少钱?”
鱼上钩了。老板心里乐起来,“这个嘛,五个铜板吧。”
铜板在常兴国属于最小的货币单位。只要老板能把这“双生铃”给他取下来,他白送都成。他毫不犹豫答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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