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已经记不清这是父母第几次吵架了，每次他们吵架，他就像个无事人一样在一旁干自己的事。
平时姜琴和江六不会专门接他放学，今天他们也没人去学校，是他自己回来的。
他一开门他就听见两个人在破口大吵。江衍没注意听他们在吵什么，也不在意，因为他们的吵架理由一直都很奇怪。
可能是电视遥控器不见了，也有可能是今天多炒了一个菜，还有可能是少炒了一个菜。
他回到房间，直到关上门，刺耳的声音才消下去一点。
班上同学今天给他分享了零食，一袋原味的薯片。
他刚撕开袋子，房间门突然被异物砸了一下，袋子掉落在地，门外传来更剧烈的争吵声和丢东西的动静。
江衍蹲下去捡起薯片袋子，蹲在地上吃薯片。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哪看到过，说人在哭的时候，吃东西是没有味道的。
现在他知道说这话是在骗人，薯片明明是咸的。
·
姜琴和江六是在江衍读升六年级这天离婚的，这天很普通，阳光很好。
“赶紧吃完去上学，一天成绩不怎么样，学费倒是要的勤快。”江六骂了一句，狼吞虎咽吃完包子就回了房间。
姜琴听了冲门口喊，“你老江家就这基因！你指望他以后别跟你一样是个赌鬼就烧高香了！做老子的都没个出息还骂小的，丢人现眼。”
江衍只吞了一口包子就出门，剩下的打算在路上吃。
这天江衍心情很好，因为新学期换了一个新班主任，是个刚大学毕业女老师，年轻性格也很好。
老师给每个同学都送了本子和笔作为礼物，江衍收到的是一个蓝色封皮的本子，他很高兴，打算带回家给姜琴看。
夏天的上海又潮又热。
每年夏天，姜琴和江六都不舍得开空调，所以只要家里有人，门口铁门和大门一定是开着的，今天也不例外。
但屋里和往常不太一样。
鞋架上的鞋少了，准确来说是姜琴的鞋全没了，包括她上星期刚买的一双高跟鞋，因为这双鞋，他俩吵了三天，所以一定不会是被扔了。
客厅里也少了东西，电视机没了，屋里的花瓶不是不见了就是碎了一地，还有几滩水渍。
江衍看主卧门开着，于是走过去看了一眼。
江六没穿上衣躺在床上，应该是又喝了酒，一屋子酒气。
“爸，我妈呢？”江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江六翻了个身，抬头瞧他一眼，醉醺醺爬起来，“你妈？跑了呗，怎么你也想跑啊？老子养你这么大，你还想跟谁跑？”
江衍抱着本子后退了一步，“我就是问问。”
“手里拿的什么？”
“老师送的本子。”
“什么老师送的，”江六走过来，一掌把本子拍飞出去，“你就跟你妈一样，是个爱慕虚荣的贱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想干什么！”
江衍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了他。
江六喝了酒下手重，可能是因为姜琴不在没人管了，今天下手格外重。后来是动静惊动了楼里的邻居，邻居们进来劝架，把江六拉走了。
后来江六睡着了，楼上的涂叔叔和李阿姨叫江衍去吃了晚饭。
江衍这才知道原来姜琴和江六今天离了婚，他妈已经搬走了，走之前两个人还吵了一架。
李阿姨帮江衍涂了药膏，涂叔叔在一旁叹气，“老江这个人也真是，有什么气干嘛冲着孩子发，我看你干脆这段时间就住我们家好了。”
“是啊，下手没轻没重的。”
江衍拒绝了叔叔阿姨的好意，不是他不想，江六那人喝了酒六亲不认，他怕叔叔阿姨往后被找麻烦。
而且这不是他的家，他始终还是得回去。要是让江六知道了他为了躲他跑到邻居家住，没喝酒怕是也要逮着他揍一顿。
又过了一星期，这个星期里，江衍每天都尽量避着江六，江六也不知道是在外面干什么，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几乎都是是醉醺醺回来。
今晚江衍失眠了，江六七点多的时候就出去了，现在都凌晨四点了还没回家。后来江衍睡着了，早上他起床上学，发现江六整夜未归。
没人知道他去干嘛了。
就这样过了三天，江衍没等到江六回家，而是等到了自己的奶奶。
徐敏二话不说把江衍接到了她以前做老师时分到的房子，又找人把他家房子彻彻底底收拾干净，一并租了出去。
“你别怪你妈。”
这天晚上吃饭，徐敏突然给他这么说了一句。
江衍听不太懂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嗯嗯。”
“唉，”徐敏叹气，恨铁不成钢道，“你爸没出息，你妈也不容易。”
这句话江衍听懂了。
“所以你要好好读书，在学校被欺负了告诉奶奶，奶奶给你撑腰。”
“没人欺负我，班里同学都很好。”江衍对她笑。
徐敏虽然性格有点暴躁，但是心很好，每个周末都有学生来她家学习，偶尔还会教他们做数学作业，就算不来学习，家里也经常会有小孩来玩。
徐敏很大方，家里经常会准备零食给大家吃，邻居们也都很好，时不时会给她送水果吃。
时间久了，江衍跟大家都混熟了，在小区里结识了一群同龄朋友。
但这种平静日子没过两个月就被打破了。
这天凌晨，江衍原本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见徐敏在打客厅电话，然后他听见大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等他出来看的时候许敏已经出门了，他没回房间睡觉，而是在客厅等她回来。
徐敏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有点亮了，她进屋见江衍在沙发上躺着，动作放轻了一点，结果江衍立马坐起来了。
“你去哪了？”
徐敏走到厨房喝了大杯水，“租户那边吃了点事，我过去处理一下，现在都弄好了，累死了。”
奶奶没多说什么，江衍也就没有多问，但他还是不理解为什么租户的事要这么晚急着去处理。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各自回房间睡觉。
今天是周末，江衍在小区里面玩，意外听到了阿姨们在聊他家的事。他听到了徐敏和江六的名字。
“徐老师也就是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从小到大都不省心，年轻时候就该让他爹打死才对。”
“可不是吗，要我是徐老师，我得遭老罪了。”
“干啥啥不行还爱赌，昨天追债追家里去了，听说徐老师大半夜赶过去的，结果江六人都不在。”
“……”
江衍绕开聊天的阿姨们，跟小伙伴们打了声招呼连忙跑回了家。
徐敏早上说了今天要吃饺子，现在正在家里剁馅，剁馅的声音在大门口都听得见。
江衍走进厨房，小步挪到徐敏身旁。
“你怎么这么快就玩回来了？”江衍动静小，给徐敏吓了一跳。
江衍扣着手指，小声说：“我会好好学习，以后好好赚钱把钱都给你，你别赶我走。”
徐敏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沾满油的手往他头上一拍，“人屁大点想的还挺多，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
江衍没出声。
他也不知道，总之他不想离开这里，也不想离开奶奶。
“好好读书，赚了钱给自己买个大房子，让自己享点福，人只为自己活知道不？”徐敏很认真地对他讲，“奶奶只希望你开心长大，我的大乖孙！”
江衍又哭了，徐敏骂他没出息，然后把他撵出家，让他出去玩，别在家里烦她。
江衍成绩一直都很好，人在学校也一直都很听话。从他上学期，没一个老师不管他聪明又听话的，还会夸他懂事。
虽然江衍不知道懂事是什么意思，但肯定知道大家都是在夸自己。
从小学六年级起，江衍就知道自己一定要做一个聪明、孝顺还要懂得感恩的人。
姜琴虽然不告而别，但那是生他的母亲，母亲生活得不幸福，那她有离开和选择自己的权利。
江衍不恨也不怪她。
奶奶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接走了她，给她了最幸福最安稳的生活，他会一辈子孝顺奶奶。
但徐敏对钱看得很淡。
江衍初一得了人生第一笔奖学，那天她办了张新银行卡，带着他一起把钱存了进去。
“你从现在开始就给自己攒钱，记住这里面的是奖励金，不是老婆本，奖学金是自己辛苦得来的，不可以给任何人。”徐敏指着他，一字一句都说得很认真。
江衍点头，随后又问：“那我给你行吗？”
江衍的头被重重敲了一记，“小兔崽子是不是听不懂话？奶能要你钱吗？我只帮你保管，听见了吗？”
“好吧，那你要是想用可以用。”江衍笑着说。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你奶还没穷到这份上。”
回去路上，徐敏买了个大西瓜，还买了很多菜。她说晚上有老朋友要来家里做客，所以得好菜备着。
“以后你招待朋友也得这样知道吗？还有，别乱交朋友，不是什么人都称得上朋友。就比如你爹那种人，遇到撒腿跑就行。”
江衍很没良心地笑了，“嗯嗯，我一定跑远远的。”
江衍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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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P.那时候的江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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