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青春期的学生都要面子，这种事情江衍也从来没给他说过。
江衍已经几年没听到母亲的名字了，左老师说到这个人的时候，江衍还反应了一下对方是谁。
“我爸妈离婚了，我一直跟我奶奶生活，我和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也不想见面。
一开始江衍很想姜琴，尤其是每回在江六狠狠收拾过后，他都会想如果妈妈把他带走就好了。
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些疼痛他早就忘了，父母也快忘了。
左丘邵叹气，“大概情况她也已经跟我聊过了。”
江衍没吭声，想知道左老师叫他出来倒是想说什么。
“她下午才到上海，到时候会来找你，你们两个去好好聊聊天，我给你批晚自习假。”左丘邵拍他的肩，语气很沉重，“太久没见了，去和妈妈好好聚聚。”
江衍想说老师你可能误会了点什么，他一点都不想见这个面，他们之前其实也没什么好聚的。
这一刻江衍脑子里闪过很多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比如母子情深，什么苦衷，然后两个人痛哭一场，述说自己的不对；再比如其实父母的无言离开根本没什么苦衷，回来也不是什么血肉相连，单纯是想找个继承人。
不过后面这个桥段就省了，他家并没有什么家产需要继承，但可能哪天他会继承江六的一屁.股的烂债也说不定。
姜琴估计没给左老师说太多，让左老师又误会了什么东西，他们在走廊站着说话，左老师话里话外都是在可怜他。
其实他没有那么需要大家的同情，他过得很好。
江衍拒绝的话就要说出口，隔壁班突然打开，裴景之和一位男同学从里面出来，背对着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江衍一时间忘了说话，左老师的声音被自动消音掉。
后来就变成江衍自动答应了。
最后一节课放学，左丘邵像是生怕江衍忘记，还专门跑来班上提醒江衍，说姜琴已经到校门口了。
江衍一眼就看到了姜琴，对方穿了一条碎花长裙，留着到锁骨位置的中短发，正站在伸缩门外看不断走出去的学生。
江衍慢慢走近，他们也终于对视上。
姜琴意外地打量他，嘀咕一句：“都长这么高了，一下没认出来。”
“嗯，左老师说你找我？”
没有煽情的桥段，也没有狗血的争吵，第一面就只有这么简洁的交流。
但有现实的剧情。
姜琴领着他走到一辆小车旁边，让他上车。
江衍下意识想说有事就在这讲，结果姜琴先开口：“上车，你小李叔叔说要带你去吃好吃的。”
江衍还是没做到不给这个面子，坐到了后座。
至于这个“小李叔叔”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李睿和江衍打了招呼，江衍礼貌地应了一声，后续就再无交流。
江衍视线转向窗外，意外地看到裴景之正从校门口出来。门外一个穿着西装的在等他，接到他后，男人胳膊搭上他的肩，一起有说有笑地上了车。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裴景之的爸爸。
“小衍你们学校大佬还挺多啊，基本都是有钱人。”
江衍还沉浸在裴景之那张好看的脸上，李睿莫名奇妙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衍不解地看向他。
姜琴也不解，“啥意思？”
李睿朝着裴景之刚才上的那辆车扬了扬下巴，一副很懂的语气说：“库里南，很贵的。就刚放学那会儿，我还看到了好几辆迈巴赫，都是成功人士才开得起的豪车。”
姜琴“嘁”了一声：“世界上成功人士多得是。”
江衍没加入两人的聊天，而是在想，这世界上成功人士这么多，多他一个会又怎么样。
满桌的菜，江衍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毕竟这是姜琴现在的丈夫，是他所谓的后爸，用大人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这种情况下他不能不懂事。
“我和你小李叔叔打算把你转去杭州上学，去跟我们一起生活。”姜琴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直来直往，一点都没有想和别人商量的意思。
江衍也不甘示弱，“不去。”
或许是没想到江衍会拒绝，姜琴先是愣了好几秒，过后才放下筷子，说话提高了音量。
“不去？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在上海谁养你啊？”
江衍低头吃饭，语气平静：“我又不是第一天在上海生活了。”
他们也不是第一天没养他了。
姜琴被他怼得火冒三丈，指着他鼻子一通骂，李睿在旁边当和事佬。
这顿饭不欢而散，姜琴没怎么吃，骂过她之后就回车里了，后面是李睿留在包厢跟江衍聊。
姜琴是前年跟李睿结的婚，李睿一开始是在温州那边做小生意，后来赚了点钱，在杭州开了一个店，也是在招工的时候认识了她。
李睿让江衍不要恨姜琴，当年她离开也是迫不得已。
江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恨过姜琴的不告而别。她能摆脱江六这个赌徒酒鬼，嫁一个好男人，江衍很为她高兴。
但他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
他不怪自己的出生，不怪父母的只生不养，不怪父母重新组成家庭，但不代表他就要无条件妥协和接受这一切。
“杭州学校教育资源不比上海差，你的成绩甚至可以进最好的高中，这个你不用担心。”
谁来聊都一样，江衍不可能跟任何人离开这里。
“李叔叔，我知道你们想接走我是为我好，但是我不会走的。”
江衍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想法，李睿估计是看他态度太坚决，最后也放弃了劝说。
八点，二附的晚自习已经下了，江衍告知自己要回学校了。
要经过小车时，江衍犹豫要不要再跟姜琴打声招呼，结果还没等他决定好，小车的窗户就打开了。
姜琴坐在副驾驶，眼神冰冷地从江衍脸上扫过，“我知道你长本事了，但这种机会只有一次，你不跟我走，以后有事情也不要再来找我。”
江衍停下脚步，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他。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表示自己其实没有父母也可以过得很好之类的话。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反正他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面，甚至都没有联系方式，刺激她得不到什么。
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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