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辞渐渐发现，那些被称为“暗影”的存在并非死物。当他静坐时，自己的影子会微微波动，像在呼吸。
一次，他对着影子低语。
“若能有点光就好了。”
令他惊讶的是，脚下的影子轻轻蠕动，分离出一小团黑暗，在他掌心凝聚成一只巴掌大小、形似黑猫的影子生物。
它没有五官，只有两点翡翠般的光晕作为眼睛。
云清辞突然想尝试与它交流。
他思索了一会，喊到
"墨团？"
小墨团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腕。
云清辞逐渐了解了这座宫殿。
暗影们是夜凌渊力量的一部分，守护着永夜殿，却也渴望温暖。
云清辞发现偏殿后方有一小片被遗忘的花圃，泥土干裂，寸草不生。
“想种点什么吗？”
他问墨团。
墨团身上有诅咒，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兴奋地绕着他转圈。
云清辞用废弃的器皿收集夜露，细心松土。
他从旧物中找到几粒不知名的种子，小心种下。
“在做什么？”
夜凌渊的声音突然响起，云清辞手一抖，水洒了半身。
“种、种花。”
他紧张地起身。
“我看这里太荒凉了......”
夜凌渊的目光落在那片刚翻新的泥土上，眼神复杂。
“永夜殿养不活生命。”
“不试试怎么知道？”
云清辞鼓起勇气。
“就像您救我，不也是想试试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近乎平等的对话。
夜凌渊沉默片刻，竟没有反驳，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那之后，云清辞照料花圃时，偶尔会感觉暗影在暗中相助，清晨的夜露会多收集一些，干燥的土壤会变得湿润。
原来这小东西也会有感情，估计也是在这永夜殿寂寞久了。
直到那天，花圃里终于钻出一点嫩绿。
“看！发芽了！”
云清辞欣喜地叫来墨团。
墨团绕着那点新绿雀跃，暗影们也微微波动，传递着喜悦。
“有趣。”
夜凌渊不知何时站在廊下。
“永夜殿千年来的第一抹生机，竟是出自一个将死之人之手。”
云清辞的笑容僵在脸上。
“前辈非要在这时候说这么扫兴的话吗？”
夜凌渊走近，俯身查看那株嫩芽。
“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云清辞摇头。
“忘川彼岸的引魂花，只在生死交界处绽放。”
夜凌渊的语气意味深长。
“你种出了不该存在于此世的花。”
就在这时，永夜殿的结界突然剧烈震动！
结界震动得越发剧烈，暗影躁动不安。
夜凌渊眉头紧锁，挥手打开殿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分别是青云宗首席弟子云澜、药修苏婉卿，还有一个让云清辞意想不到的人，外门管事张师兄。
“清辞师弟！”
苏婉卿率先开口，语气急切。
“你没事吧？我们听说你被带到这里......”
云澜持剑行礼，姿态恭敬却难掩锋利。
“夜前辈，感谢您救治清辞师弟。但他是青云宗弟子，还请允许我们带他回宗。”
夜凌渊面无表情。
“他不能走。”
“为何不能？”
云澜上前一步。
“清辞师弟虽资质平平，却是青云宗的人！前辈强留他在此，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大师兄！”
苏婉卿急忙劝阻，又转向夜凌渊。
“前辈，清辞师弟体内的诅咒非同寻常，宗门上下都很担心。若前辈需要他做什么，可否明示？我们或可相助。”
云清辞站在两方之间，心情复杂。
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张师兄，这个平日对他呼来喝去的管事，此刻眼中竟有关切。
“张师兄，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张师兄搓着手，难得和气。
“清辞啊，是药圃里那株凝露草，你日日用带灵气的井水浇灌，它竟生了灵性，为你指路。”
云清辞心头一震。
他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举，竟换来如此回报。
“够了。”
夜凌渊声音冰冷。
“云清辞身负神陨之契，唯有我能压制。回青云宗，他活不过朔月。”
“神陨之契？”
苏婉卿惊呼。
“上古时期神明陨落时留下的诅咒？这怎么可能......”
云澜脸色一变。
“前辈可有证据？”
夜凌渊抬手，云清辞心口的伤疤突然灼热起来，黑色纹路若隐若现。
他忍不住踉跄一步，被夜凌渊扶住。
“现在可信了？”
云澜等人面面相觑。一直沉默的张师兄突然开口。
“前辈，清辞就像我的弟弟。若他真需要留在您身边才能活命......我们不强求。但请让我们偶尔来看看他，可好？”
这话出乎所有人意料。
云清辞怔怔地看着张师兄，这个平日粗鲁的汉子，眼中是真诚的关切。
夜凌渊看着这群不速之客，第一次没有立即拒绝。
“每月朔月前后，结界最弱时，可来一刻钟。”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送走三人后，云清辞轻声问。
“您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夜凌渊望着重新闭合的殿门，语气难得缓和。
“千年孤寂，让我忘了人间还有这般......无用的牵挂。”
他转身看着云清辞。
“但现在看来，这些无用的东西，或许正是你种活引魂花的原因。”
永夜殿恢复了寂静，但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夜凌渊不再完全避开云清辞，偶尔会在他照料花圃时出现，远远地看着。
这夜，云清辞心口的诅咒提前发作。
剧痛中，他恍惚看见一些陌生的画面——
熊熊燃烧的宫殿，一个红衣人转身对他微笑：“凌渊，看我为你种的花海！”
画面破碎，又重组。
红衣人浑身是血，将一朵发光的红玫瑰塞进他手中：“拿好它......下次，换你来找我......”
“啊！”
云清辞痛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夜凌渊正坐在床边。
“你看见了什么？”
夜凌渊问，声音有些急切。
“一个穿红衣的人......还有花......”
云清辞喘息着。
“那是谁？”
夜凌渊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那是你的前世，花神夕颜空。”
云清辞震惊地看着他。
“万年前的大战，你为护我而陨落。神魂破碎前，你以最后神力立下神陨之契——不是诅咒，而是守护。”
夜凌渊的声音带着千年风霜。
“这契约让你的神魂在轮回中不灭，但每世都会受诅咒之苦，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你想起自己是谁，直到我能找到解除契约的方法。”
夜凌渊眼中是深沉的痛楚。
“我找了你九十九世，每一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痛苦中死去。这一世，是最后的机会。”
云清辞怔住了。
原来那每月出现的枯玫瑰，不是诅咒的象征，而是夕颜空陨落时那朵玫瑰的印记，是守护的契约在提醒他们时间的流逝。
“所以您带我回来，不是为了讨债，而是为了......救我？”
夜凌渊轻轻拂过他心口的伤疤。
“我立誓要救你，哪怕逆天改命。”
这一刻，云清辞分明看见，那双万年寒冰般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流露出深埋千年的温柔与痛楚。
殿外，那株引魂花在月光下悄然绽放，血红的花瓣如同泣血的誓言。
下一章应该会写一点前世吧，不然感觉太突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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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袒露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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