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发出邀约，明天晚上我会请张桐总监、以宁，还有公关部、销售部两位高管吃饭，聊一聊赔偿金的事。”陆璃很快整理好情绪，从许舒肩膀上离开，声音有点闷。
许舒明知故问：“怎么不请我？”
陆璃：“……”
许舒没让她乱编理由解释，笑道：“不用。这事交给我办吧。你去找些论证N 6合理的依据，别的不用管了。”许舒转过身看她，陆璃被他肩膀撞到，揉了揉鼻子。
“不行，这是我挑起来的事，是我提出的方案，我得负责到底。”陆璃说。
许舒笑起来：“总不能让乙方包办所有事啊。”
陆璃还是执意摇摇头：“不是甲乙方的问题，我不会半路撂挑子。该是我的活不能半路扔给你。”
“好吧。”许舒妥协了，眼底偷藏尊重与欣赏，“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吧。”
陆璃反问他：“你不怕我釜底抽薪？”
“你不会的。”许舒认真地看她，“我相信你。”
两个人坐在一条长凳上，许舒一回头，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
温度骤然上升。
陆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许舒淡粉色的唇瓣滑到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入他深邃的墨色眼睛中。
谁都没有言语，谁也没有躲开。
许舒在那双琥珀色眸子里望见了自己。
空气凝固，时间停滞，只能听见时有时无的轻微呼吸声。
许舒盯着她嫩红的唇瓣，恍惚间距离越来越近。
陆璃率先偏头避开了目光。
从脸颊到耳朵都要烧起来了，这家店里确实是太热了。
她悄悄去看许舒，发现这人白生生的耳朵也染上红色，云霞似的从耳根烧着了。
·
陆璃这几天连轴转，但照样神采奕奕地去了饭局。
她请来的这几位总监相对来说为人正派，平时跟许舒和顾川走得比较近，并且掌握实权。
陆璃甚至还请到了华南地区分公司的总负责人周珺，对方凑巧这个周末在燕都出差，也是为了聊分公司组建的事宜，被陆璃抓到了消息，投其所好地用了一顿精致甜品下午茶请她来参加今晚的晚宴。
陆璃一身白色西装，裁剪精良，整个人飒拓利落。她举茶杯：“各位肯赏脸来，陆某荣幸之至。今天以茶代酒，先敬各位。”
“陆律师客气了。”向以宁爽快地朝她笑笑，“我们看到你的努力了。”
陆璃决定直接点题。
她坐直腰身，目光从在场人的脸上扫过：“其实大家应该也知道，我今天组这个局，目的就是想讨论正在推进中的裁员方案。我知道那天在会议上大家可能对我有些意见或误会。那天到后面局面混乱，有些问题没说清楚，我在这里跟大家说声抱歉。”
“我的立场当然是维护公司利益，推进公司的各项工作在合法框架内进行。我相信大家做各自工作的目的也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公司更好。但同时，因为大家都是员工，我相信各位能够将心比心。我的初衷是想尽力找一个平衡点，希望通过这样的方案，一方面帮助员工获得更多的福利，同时减少他们提出劳动仲裁的数量，这样人力部和公关组的工作会少很多，另一方面，我们的企业形象也会提升，对于公关宣传和日后销售也都是件好事。”
公关部的总监关颖笑道：“那确实，这给了我们很好的宣传机会，还不用做危机公关了。我表态，我们公关部支持你的方案。但是啊陆律，你找我们来是不是太费周折了，如果秦总不好说话，去找顾总和许总不是更好办？他们一发令，我们肯定就是直接执行了。”
陆璃内心叹气，她也知道啊，那不是找这三个人都没用吗。
但她狡黠地眨眨眼，开玩笑说：“比起精英主义，我更相信得民心才能办大事。”
关颖笑着劝她说：“今天没请许总来，其实许总还是很好说话的。陆律可以试着去找找许总，他年轻，平时亲和得跟男大学生似的，做事倒是很沉稳也很正直，以前为保护研发中心的员工给他们顶过好几次黑锅呢。他虽然主管研发，但应该也挺关注这事的。”
陆璃：“……”
那跟她吵了一次又一次的人是谁？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璃笑了笑说：“好，我会找许总讨论一下。”
知道点内情的向以宁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陆璃知道重头戏是谁。整个方案的推动与落实，其实都是人事部作为主力进行的。
张桐一直没说话，作为这张桌子上年资最长的前辈，她似乎一直在观察其他人的表现。
“张总。”陆璃把目光转向她，语气很尊重，“您怎么看？”
她又有些俏皮地摆出晚辈姿态：“您一直不发话，我还提心吊胆的。”
“哪里。”张桐放下筷子，她是个很优雅的女性。她看向陆璃的目光里有赞许，施施然道，“你提出的方案很好。之前我们只按照秦总的吩咐落实了常规裁员办法，没有想到这么多，也没有想到这么细，是你帮我们打开了思路。”
她承认自己的不足也赞扬对方的优秀，毫不掩饰欣赏：“能看出来你下了很多功夫，也为员工利益切实考量了很多。那天会后我回去反省了自己，是我这个多年的HR还没有你这个律师为员工和公司考虑得到位详尽，你是个很优秀也很负责的律师。”
张桐举杯，陆璃和她轻轻相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强大的能力和充足的准备是在谈判中说服他人的最有力武器，这是陆璃一向认定的真理。她自认自己的方案是完善的，所以她才敢依此与公司谈判。
张桐继续说：“但是你要考虑一下，目前最难达成一致的还是赔偿金数额。赔偿金需要考量员工意见，陆律你做了前期调研，省了我们的工作量，但毕竟正式通知还没有下发，我们也没办法保证每一个员工都会接受。还是那个当初我在会上向你提出的问题，如果员工狮子大开口怎么办。这其中还有大量需要协调的工作，交给我们没有问题，但如果真的谈不妥，陆律要想好，秦总可能会找你麻烦。”
陆璃了然地笑笑：“我知道。我也会尽量协助您和员工谈判。”
“还有，你提到为员工牵线其他企业安排后续工作的问题，这个我也赞同刚刚关总的提议，几位总裁人脉会更广一点。不过啊，作为在公司干得比较久的老人，我比较推荐你去找顾总或者许总，好说话。”
张桐和关颖她们几个对视一眼，一起笑了笑，饭桌上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不少。
她给身边的周珺和张桐倒茶，状似无意地开口试探落实情况道：“周总，我们之前跟您提过向转移研发组和职能人员到华南分公司，您和张总监跟向主任聊得怎么样了？”
“嗯，不错。”周珺说，“我们对了一下有意向到华南来的员工名单，很不错。年长的有资历，年轻的有锐气，华南区正在建设中，需要有经验的老人带头压阵，也需要新人向前冲锋。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陆律师其实帮了我们大忙。”周珺说，“这杯得是我敬您。陆律，张总监，向主任，感谢你们对华南分公司的帮助。”
陆璃，张桐，向以宁一起举杯回敬。
今天陆璃组局，让周珺和总部的人事总监张桐和研发主任向以宁正式见面，也是帮她们牵了一条日后深度合作的线。
“还有啊，”周珺说，“替我谢谢许总，他也替我们挖来了不少研发团队，在华南区的前期建设中，总部数他最上心。”
陆璃左一耳朵许总，右一耳朵许总，脑袋顶上飘过一串省略号。
许舒到底干什么了？他是在这个公司里普渡众生广结善缘了吗？
陆璃莞尔，装不在意：“听起来许总好像做过很多事啊。”
向以宁属于内部线人，有幸听取最多八卦，一口水差点呛嗓子里，被陆璃轻飘飘一眼怼了回去。
她也装不知道，但还要来补点消息：“那天会后，许总和顾总确实就陆律的方案进行了讨论，应该也去找了秦总谈过。许总自己还去研发部调研，了解了很多问题，比如谁愿意去华南分公司，谁对赔偿金有什么看法。据我所知，他应该也找了部分总监和副总监聊过这些事，陆律，关总说的没错，许总确实可以信任。”
陆璃用茶杯掩住唇角，点了点头。
他在那标榜自己事不关己，说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出手，陆璃怎么求也不会帮忙。可他从一开始就在背后用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其实做了很多事。
到底是什么人啊！
陆璃想着，心底却有一处地方在悄悄变得柔软。
话题渐趋轻松，今天在场又都是女性，关颖和张桐的话茬打开了。
熟人同事局，谁不爱说领导八卦？
关颖说：“陆律啊，你不知道，我们许总当年一进公司可是个红人。又帅又年轻，还特别礼貌，好像之前还是当运动员的，是奥运冠军呢。那你是没见到，当年他这种阳光小狗，多少女生追着他呢。可惜啊，许舒表面彬彬有礼，但没谁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三十岁了硬是一点绯闻都没有。”
张桐想到有趣的事：“有段时间不知道是为什么，大家忽然开始猜小许是不是同性恋。这下好了，大家都开始鼓动公司的单身男青年冲锋上阵，结果还真有几个小年轻冲上去了，又递情书又送花，结果把许舒弄得无奈，在团建上澄清自己有喜欢的女孩。不过我们觉得那是挡箭牌。”
陆璃忍不住了，扶额笑起来，心说这把柄不拿捏更待何时。
陆璃参与进来：“所以许总真的没喜欢过谁啊？”
“小顾总不是他好兄弟吗，”关颖说，“据他说，好像真的一直有个白月光。就看他什么时候铁树开花，是再去追白月光还是移情别恋，那就不知道了。”
“那还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先敲开许总的心房哦。”张桐打趣道，大家一起笑起来。
向以宁意有所指地往陆璃身上多看了两眼。陆璃耳尖有点红，没理她，避开了视线。
女性的酒桌氛围很融洽，没有唯利是图虚与委蛇的酒桌文化，大家只是闲谈随意聊天，到最后，大家一起举起茶杯，结束这场聚会。
陆璃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和向以宁同路回家。
向以宁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叶卓然太多影响，上了陆璃的车突然对她说：“你就是许舒的白月光吧？”
陆璃正在喝从境寰科技拿来的陈皮茶，闻言呛到，咳得停不下来。
向以宁面露惊奇：“脸红成这样，真是啊？”
陆璃服了：“……那是呛的。”
向以宁跟她也是熟了，肯定道：“那你至于激动成这样吗？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你吧。”
陆璃猛灌两口水，无语凝噎：“我建议你少跟叶卓然混，还有，我还是很怀念我们刚认识时有些拘谨的模样。”
她忘了否认，向以宁默默评估，不否认等于默认，默认可不就等于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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