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璃匪夷所思了：“那你们把一个身体明显不适的孩子踢进水里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过要保护她？她当时甚至有淹死的危险你们考虑过吗？章宏做的这些事，难道不该开除吗？难道不该赔偿吗？”
陆璃举起手机录音，放在他们面前，一字一顿地厉声问：“那手环里的数据，是不是也修改过？”
那女教练实在是绷不住了，可能是良心有愧，也可能是被陆璃吓的。她颤抖着说：“是的，手环也是我们交给悦安改的。我们所有的设备都是他们出厂的产品。出了事情之后，我们本来也没有想到这些视频、数据还能改，但是悦安的联络人告诉我们，这些都可以帮我们消除痕迹。”
陆璃紧追不舍：“那他们为什么会帮你们？”
齐松怒吼：“李琦你别瞎说话！”
“说！”陆璃咄咄逼人，“原本是章宏一个人的过错，你们集体篡改视频监控，这性质就变了！为什么你们宁愿违法也要掩盖章宏的证据？说！”
齐松气急败坏地要劈手夺下陆璃的手机，陆璃眼疾手快把手机拿到身后，另一手单手制住他落下来的巴掌。
她是前运动员，退役之后也每周保持健身。她虽然不跟人硬打，但真要顶一顶还是不输的。
陆璃竟然微笑起来：“要打人吗？那我报警了。”
她的笑容看得人脊背发凉。
陆璃挡在李琦与齐松之间，是一个保护的姿态。她坚定地对着女教练说：“想说什么，告诉我。”
李琦抖着嗓音，却还是说出来：“我们……体校和悦安有协议，我们联合起来做青训计划，悦安会给我们一个名单，要我们把培训名单上的候选人输送到省队。就算是成绩不符合选拔标准的，改改成绩也给送上去。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我们招标的器械设备的时候他们的报价会低很多，利益交换吧。”
陆璃趁热打铁继续问：“名单是怎么选的人？”
李琦摇摇头：“那我真的不知道。”
“谢谢。”
齐松还想拿她的手机，陆璃闪身一退，把手机和u盘一起收好了。
陆璃注视着面前步步紧逼的男人，一边往门口退一边悠悠地说：“齐教练，你要是在这打我或者绑架我，或者对这位李教练做出伤害，可都是要负刑事责任的。纪委的人马上就到，请问你是想赔款了事还是想进去蹲大牢啊？”
她猜测面前的人文化程度不高，故意说：“你可别忘了，悦安集团是个大企业，人家有专业的律师团队，还有钱，你们有吗？恐怕没有吧，你们在人家大老板眼里可什么都不是。替他们全扛下来，还做出人身伤害这样的犯罪行为，真的划算吗？”
齐松目露凶光，却放下了巴掌。陆璃手指碰到门边，迅速开门，闪身离开。
陆璃顺利下楼上车，拨通刚刚的电话：“何大哥，是我。再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能不能带我去见燕都泳队的纪检派驻组？对，我要举报一些问题。”
“还有，这个市体校的保安你能使唤得动吗？请他们这段时间帮忙保护一位叫李琦的泳队教练，直到派驻组进场清查。这件事要快。谢谢，晚上请你吃饭。”
陆璃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这桩法援案比她想象得要复杂得多。她感觉自己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底下却是看不到尽头、辨不出深浅的深渊。现在看来，悦安集团的手伸得比她想象中还要长得多。
冬季项目的队伍，市泳队，体操队主教练程双……这层层渗透，不知道有多少利益网在其中。
章宏、齐松这些人，一定牵涉**问题。还有那个药，她需要知道始末。但再往深她没有身份去查，纪委插手最合适，说不定还能敲山震虎顺藤摸瓜。
·
陆璃从燕都水上中心的纪委办公室出来，得到了对方严肃认真地表示一定会严查到底的承诺。她把药品照片，陈韵的证词，市体校涉嫌联合悦安集团输送名额至省队，以及他们篡改监控和数据这些情况与证据详尽说明，后续工作尽数交给纪委的同志。
她会亲自在法庭上给陈韵讨回公道，而这其中更深的内幕，要交给专业的人去负责，她知道自己的职权范围有限，也不至于凡事都要以身犯险。
虽然不能对悦安伤筋动骨，但至少，泳队市体校的这片天该亮了。
陆璃不得不承认，她的人脉是真的很有用。
何颂，前国家游泳队成员，也是奥运冠军获得者。现在正在燕都水上运动中心从事管理工作。这是处理游泳队相关事务最高效的人。
但对陆璃而言，她不是很愿意联系他。
何颂和陆璃同样出身浙省。他从省队开始就追求当时还年少的陆璃，一路追到国家队，这份爱慕持续到陆璃退役也并未终止，只可惜陆璃始终没有搭理过他。
陆璃作为世界体操界有名的美人，成绩辉煌、地位甚高，身边不乏追求者。但她一幅高冷的姿态，把所有人拒之门外，围着她转的那帮人没有能近身的。
除了某人。
但求人办事，回礼请人吃饭，这是人情世故。
何颂身高接近一米九，高高大大一个人。陆璃站在他身边觉得很有压迫感。
何颂说：“还是得感谢你，帮我们查到了这么恶劣的事，你拯救了体校里很多孩子，这回我得请你吃饭。”
陆璃不露痕迹地侧身躲开他想落在自己身上的手：“不会。我的能力有限，既然查到了我就会帮一帮，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是何大哥今天帮我这么多，是我该请你才对。”
何颂微妙地笑了笑：“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吧，这边有家川菜不错，我的地方，我做东。”
陆璃没有抬眼看他，只是往边上横跨两步拉开距离，态度已经很明确：“那何大哥，请吧。”
何颂今年三十二岁，至今未成婚。陆璃不敢说全是因为自己，但她心知肚明这里面自己或多或少占了一部分原因。
长达十几年的追求，她知道何颂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但他真的帮过之后，陆璃还是有些愧疚。
“何大哥最近怎么样？”她寒暄开场，试图打破这个尴尬的氛围。
何颂笑道：“挺好，管理层嘛。就管管这管管那，什么都要负责一点。”
陆璃也笑笑：“所以你才能帮了我大忙啊。”
何颂注视着她，说：“那你呢？”
陆璃没有抬眼。
她知道何颂的目光深情，于是刻意避开：“我也很好呀，当律师，赚点小钱。”
“看到你过得好就很好了。”何颂说，“但其实陆璃，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放下你。”
陆璃就怕他再提这个，终于把目光放回他身上。
何颂苦笑了一下：“难得你主动给我打电话。能帮到你就是我的荣幸。”
他似乎有些情难自抑，想触碰陆璃放在桌上的手。
陆璃躲开了。
她正色道：“何大哥，今天的事真的是要谢谢你。”
“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大哥，之前在队里，你也帮过我很多。”
何颂无奈地笑了笑，戳穿她的客套：“你以前没有给过我帮你的机会。”
“……”陆璃微微抿嘴。
何颂说：“如果想拒绝，之后的话就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陆璃垂眸摇摇头，笑了笑：“我是想说，现在我有男朋友了。我很喜欢他。”
郑重也真心。
陆璃在许舒跟前钓着他，却在外人面前名正言顺地给他正名。
“这不是我拿来拒绝你的挡箭牌。这个人你认识，你们曾经共同参加过两届奥运。”陆璃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我的男朋友是射击队的许舒。”
想起许舒，陆璃心中一暖。
何颂明显认识，了然地点点头。
陆璃终于冲着他扬起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所以何大哥，放下我吧。过去的人就留在过去的时光里，何颂，你也向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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