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眼泪

风穿过遮阳伞的骨架,帆布被吹得鼓起又落下,带出 “哗哗” 的轻响,旁边的马路上,时不时会有电动车按着喇叭飞速驶过。

余晖看着对面的方森屿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一脸安逸,忍不住开口道:“你好像天天都很悠闲。”

方森屿轻描淡写:“之前很忙啊,最近当了无业游民才比较闲。”

余晖“啊”了一声,瞪大双眼:“你有工作的嘛?”

不管是他的朋友圈还是偶尔的几次见面,都没看出来他身上有半点工作的痕迹,她还以为他是不用上班的自由人呢。

方森屿一直勤勤恳恳地养活自己,这番才发现自己被人误会得厉害,无奈道:“有啊,我之前上夜班,有演出的时候才调休,现在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

“真羡慕你可以休息,”空气中飘来一阵食物的香气,余晖吸了吸鼻子,用玩笑的语气说:“等你们火了,能不能雇我去当摄影师,让我拍照片和拍视频都行,我也不想上这个班了。”

服务员走上前将一个白瓷盘放到桌子中央,盘子里的小炒牛肉还冒着热气,方森屿非常自然地把一双筷子递到余晖面前:“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余晖抬手去接筷子,胳膊伸的又快又直,一不小心指尖就撞上了方森屿温热的指腹,麻酥酥的触感电流般顺着血管窜上来。

她条件反射地迅速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片滑嫩的牛肉:“我今天午休的时候和韩慧在吐槽我们领导,结果被领导抓个了正着,一想到明天上班还要面对他,我就头皮发麻。”

方森屿眼看着她的耳垂在暖黄灯光下悄悄泛起薄红,脸上却强装着镇定,觉得她特别像一直安静待着但突然被人撩拨了的小猫,怪可爱的。

他也当做无事发生,夹起一根细长的青椒,悠悠开口:“都当领导了,应该不至于和你们计较吧。”

“那真的不一定,他挺记仇的。”余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实在不行就把我开了吧,我拿着赔偿金出去玩一圈。”

服务员又过来在桌中间放下一盆红烧肉,方方正正的肉块在盆里码得整整齐齐,每块肉都裹着浓稠的酱汁,油亮亮的红光在灯光下晃眼,勾得人食欲大开。

方森屿:“那挺不错的,你玩完回来,可以来给我们当摄影师。” 话说到一半,发现余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盆肉,“我们刚好缺个拍现场的。”

“对啊!”余晖像是被这句话猛地敲醒,眼里瞬间闪起精明的光,“我可以帮你们运营账号,给你一个友情优惠价。”

“友情优惠?” 方森屿一挑眉,带着戏谑的意味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直接给我一个连续包年的套餐。”

余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绷的状态被他打了个岔,心情放松了一些,身体往前倾了倾正色道:“其实你们要是有演出聚在一起排练,可以开个直播或者录个视频,不管拍得好不好都可以先当做前期积累,以后再慢慢改进。”

方森屿点点头:“演出机会还在找,我们最近打算做几首新歌,花点时间去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

“多试试总是好的,说不定就能找到独属于你们的风格,”余晖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软糯的肉质混着甜咸的酱汁在舌尖化开,嘴角里沾着点酱汁。

她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眼睛亮晶晶的:“说真的,到时候你们录新歌或者排练,可以叫我过去帮你们记录一下,这些都是珍贵的回忆。”

方森屿的手肘撑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松松地圈住筷子,定定地看着她:“这可是你说的……”

风又遮阳伞下钻过,带着远处烤串摊的烟火气扑过来,把两人之间的说笑声裹了进去,慢腾腾地飘向愈发深沉的天色里。

吴瀚从饭桌上站起身,用筷子把桌子上的骨头残渣扒拉进碗里,又把空了的盘子和饭碗收拾进厨房,拿了块抹布出来,仔细擦拭桌面上的油渍。

坐在饭桌另一边的爷爷,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口茶,看着吴瀚进进出出的身影,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最近又惹你爸生气了?”

吴瀚手里的动作没停:“没有啊,是不是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那你怎么天天往我这跑?” 爷爷放下搪瓷杯,手指点了点桌面,“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

吴瀚比窦娥还冤:“我能闯什么祸,过来陪你吃饭你还不开心啊?”

“你要是单纯过来跟我吃个饭,我当然开心,”爷爷语气沉了沉,“要是你真在外面闯了祸,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咱们该认错就要认错,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爸那边我去说。”

吴瀚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爷爷,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闯了祸只会逃避的人啊?”

爷爷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样的事你小时候干得还少么,上幼儿园的时候,把人家女孩子的铅笔给折断了还不承认,非说人家冤枉你。”

“这个真的千古冤案,”吴瀚一扔手里的抹布,辩解道,“我碰都没碰过她的笔,就是和其他人打闹的时候不小心压断了,她非说是我故意折断的。”

爷爷:“那你也不能上去就冲着人家大喊大叫啊,把人家吓得都不敢去幼儿园了,”

吴瀚:“其他人都份,就我一个人背锅,我肯定不干。”

爷爷看他这副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那点疑虑也消散了。他抬手拍了拍吴瀚的后脑勺:“总之你没闯祸就行,去把碗洗了吧,我出去跟老张头杀两盘棋。”

吴瀚:“哦。”

吴瀚收拾完在沙发上坐了没两分钟,就有些待不住,索性起身下了楼。他没直接往停车场走,顺着鹅卵石铺的小路绕了绕,想着去爷爷常去的小公园打声招呼就回去了,顺便……散个步。

密密麻麻的飞虫在路灯的光圈里打着旋,吴瀚转过健身器材区的拐角,猛然看见路灯的交汇处有个穿着灰色睡裙的背影,正垂着头落寞的往前走。

是莫梓言。

吴瀚心中窃喜,没有犹豫,两步追了上去,怕自己的声音惊到她,喊出她名字时特意放轻了语调:“莫梓言。”

前面的背影顿了顿,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过了两秒才缓缓转身看过来。

“吴瀚?”她的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路灯的光晕落在她脸上,在她长长的睫毛下画出一片浅淡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她眼里的情绪。

“这么巧,你也在这散步啊。”吴瀚走到她的身旁,刻意放缓了步子,让自己的影子能和她的在路灯下重叠一小截。

莫梓言没再应声,只是垂着头一味往前走。

吴瀚他瞥了眼她紧绷的侧脸,知道事情很不对劲,可是他实在缺乏应对莫梓言的经验,有些无从下手,只能抛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试图挑起气氛:“今天的风还挺舒服的,比昨天凉快。”

她还是没接话,连脚步的幅度都没改,沉默在两人之间划开一条鸿沟,连飞虫都绕着走。吴瀚脑子乱成一团,正使劲琢磨着要怎么收场。

莫梓言却突然停住脚步,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吴瀚偏头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手背上滑落。

不是抽泣,也不是哽咽,就那么毫无预兆地,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起初是缓慢的,像断了线的珠帘,一颗接一颗砸在她的手背。

很快,泪珠连成了线,连带着鼻尖都红透了,她死死咬着嘴唇,没让哭腔泄出来,可肩膀却抖得越来越厉害,像寒风里被吹得快要折断的芦苇。

吴瀚彻底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手抬到半空又猛地缩回,“怎么了?” 声音在慌乱中明显劈了个岔,“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说的话,他也没说什么吧,“不是,你怎么突然哭了……”

哭了好一会,莫梓言肩膀的颤抖渐渐平息。她抬手胡乱抹了把脸,把眼泪和散落的发丝都糊在了脸颊上,这才缓过劲来,对着一脸焦急的吴瀚摆了摆手。

带着浓重的鼻音,哑着嗓子说:“没事,和你没关系,我就是情绪有点不好。”

吴瀚紧锁着眉头,盯着她泛红的眼眶:“为什么会情绪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莫梓言避开他的视线:“偶尔想大哭一场不是很正常嘛,我没事,”说完,深呼一口气,“今天怪丢人的,你就当没看见过我可以嘛,”

吴瀚心里发堵,真想大骂她——丢不丢人有什么重要的,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啊,为什么要自己逼成这样?

然而他现在和莫梓言连朋友都算不上,没有资格和立场要求她敞开心扉,他闭了闭眼,把翻涌的情绪压回去,换成一句平静的回应。

“好。”

莫梓言强扯出一丝笑意,却没达到眼底。她往后退了半步,对着吴瀚摆了摆手:“那我先走了。” 转过身,塌着肩膀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这次,吴瀚没再追上去。

他对于看到莫梓言流眼泪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看见外星人的飞碟悬在城市上空,他自认识莫梓言以来,一直觉得她是敢说敢做,路见不平必然拔刀的女侠。可是这两次见面,她整个人都看起像是被人抽掉了主心骨,变成了一团蔫下去的影子。

这几年,她到底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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