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烤出的油脂香在空气里弥漫,刚端来的烤串表面裹着薄薄一层辣椒面和孜然粒,在铁盘里滋滋冒着热气。
“演出的时候我看着那个军鼓的麦克风一直往下滑,就害怕它掉到鼓面上,还好最后它挺住了。”
“还是有点没放开,我弹呲了好几次。”
“我本来还担心你唱错新歌的词,结果你唱错了《单行道》?”
“我也是没想到,一张嘴发现脑袋一片空白,很明显吗?”
“你都直接乱哼了,怎么可能不明显。”
桌上的四个男生在激情复盘演出中出现的各种问题,余晖和莫梓言是外行,不太能跟得上。似懂非懂地听了个开头,就各自低头刷手机。
给他们这桌上菜的服务员,端了两大扎壶的酸梅汤走过来,先把一扎放在柯骏他们那边,然后往里挪了几步,把另一扎稳稳地放在余晖手边。
余晖道了声谢,瞟见方森屿面前的空杯子,提起扎壶倒满那个杯子,他侧着头跟崔明捷在说话,没有注意到。
余晖又伸手拿起对面的杯子,灌满一杯深褐色的汤汁后放回莫梓言面前。莫梓言余光瞥见了,连忙抬起头:“谢谢。”
“没事,”余晖握着扎壶的把手往自己杯子里倒,顺着话头说道,“隔行如隔山,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莫梓言闻言直起身,像是终于找到了知音:“你也是啊?我还以为你是跟他们一起玩音乐的呢。”
余晖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偶尔过来帮他们拍点照片,”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酸梅汤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本来今天想拍点他们新歌的现场照,结果加了会班没赶上。”
“加班还能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莫梓言放下手机,带着几分好奇问道,“那你的本职工作是摄影师?”
余晖:“我是在商场做企划的,拍照虽然也是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但对我来说更像是爱好。”
莫梓言:“有个爱好挺重要的,我最近也想培养个稳定的爱好。”
“那你喜欢逛街么,”余晖狡黠一笑,“喜欢逛街的话,可以经常来我们商场逛逛。”
莫梓言开朗道:“你在商场里上班,应该每天都很有意思吧……”
这句话一下把余晖加班的怨气勾起来了,开始轱辘轱辘地不停吐槽起领导,那激动的劲儿,丝毫不输旁边的几位。莫梓言听得有趣,偶尔会被余晖逗得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在空气里散开,引得吴瀚转头看了过来。
此刻的莫梓言,嘴角上扬,眼里满是笑意,和余晖相谈甚欢,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轻松自在。这样的松弛舒展,总不会是装出来的,吴瀚自那晚开始,心里萦绕着的那点担忧跟着散了些。
最后一根烧烤签垂直落入铁皮桶,大家吃饱喝足,各自拿起脚边的琴包准备回家。余晖跟着起身,方森屿刚要开口说“我顺路送你回去”,话音还没来得及滚出来,被莫梓言抢了先。
莫梓言对上余晖的眼睛问了一句:“你一会怎么回去?”
“我出去打车,”余晖说正把相机包的背带在掌心绕了两圈,另一只手点开手机,“应该挺快的。”
“那我送你吧,”本来打算她回家的吴瀚登时直起腰,睁大了眼睛看着莫梓言。莫梓言冲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我今天开车了。”
“好啊,”余晖欣然把手机塞回裤兜里,跟着莫梓言出了门。
吴瀚转头看向方森屿,遇上对方同样错愕的眼神——得,一把截了两个人的胡。
余晖之所以上莫梓言的车,是预判到方森屿可能会说要帮她打车或者送她回去,说她危言耸听也好,说她戒心太重也好,反正她很介意大晚上和一个成年男性独处,像方森屿这样有着自由灵魂的人更不行。
如果非要欠人情,她宁愿欠给认识不到三个小时的莫梓言,当然了,最好的情况是不欠任何人。余晖扣上安全带就说:“你把放在附近的地铁站就行。”
莫梓言在车载屏幕上输入导航地址,白光照亮她明艳的侧脸:“没事,说了送你回去。”
刚开始,莫梓言以为余晖是和小方一起的,可全程下来发现他们两人之间明显隔着一条楚河汉界,没有任何情侣间的亲昵。散场的时间不算早,莫梓言出于安全考虑才问了一句余晖打算怎么回去,既然问了,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那有点太麻烦你了。”余晖有些愧疚感,导航上显示到她家需要35分钟,不算很近。
莫梓言打了半圈方向盘,车子平稳地开上了主路:“不会啊,现在路上车不多,刚好适合兜风。”
另一个更主要的理由她没有说出来——她还不想回家。即使回家躺在床上,等待她的也是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的失眠,没什么可期待的。她想要在外面尽可能地把时间消磨掉,让这场痛苦晚点到来。
车子驶出了一段路后,莫梓言意识到车厢里过于安静了,她开车没有听歌的习惯,担心余晖会觉得局促便说:“你可以连蓝牙放点歌听听。”
“那放他们的歌吧,”余晖应该是早有此意,立刻解锁手机连上了蓝牙,“你之前有听过嘛?”
“今天是第一次听,”莫梓言看着中控屏幕上跳出的歌名,想起吴瀚刚才抱着吉他甩头的样子。
“他们的歌其实很不错,” 余晖把音量调小些,鼓点像远处传来的心跳,“每首歌都有很有性格。”
莫梓言笑了笑:“能感觉出来他们是很有想法的,还好吴瀚当初没听我的。”
“嗯?”余晖侧头看过去,“你劝他不要玩乐队嘛?”
“吴瀚上高中的时候,我去帮他补习过一段时间,他学的很没耐心,老想着去练吉他,”莫梓言的指尖跟着鼓点在方向盘上轻轻扣着,“我当时也挺自以为是的,就说他弹琴又不能饭吃,怎么就不想着好好学习。”
“上高中肯定还是以学业为重啊,估计你把琴没收了,他才能好好学习。”余晖提高了点音量,声音才没被飙出来的吉他 solo 压下去。
“我当时是有这个想法的,”莫梓言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不过没来得及执行,他就把我炒了。”
余晖“啊”了一声,惊讶道:“为啥?”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呢,”这事,莫梓言到现在都很摸不着头脑,她记忆中,那天下午在小区的便利店里遇到吴瀚,她还请他吃了个冰淇淋。
可到了晚上她过去准备给他讲题,那小子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对她大发雷霆,气得她一摔教材,再也没去帮他补习过。
余晖问:“那这么多年了,你们都没有解释清楚啊?”
莫梓言看着前方的路况:“我们后来就没再联系过了,我一直在北京那边上学、工作,不经常回来。”
话一出口,莫梓言就懊恼地在心里猛拍了下额头 —— 这嘴怎么就这么快?她偷偷用余光瞥了眼副驾驶,生怕余晖会追问她为什么现在回到绍城。
“你是学霸啊,在北京上学,”余晖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语气带了点崇拜。
莫梓言紧握方向盘的手骤然松弛:“运气比较好而已。”
“好了,那跳过这个话题吧,聊多了我容易嫉妒。” 余晖把手机往膝盖上一放,双手做出掐断话题的手势,笑意从眼角里漫出来。
莫梓言被她的俏皮劲逗笑,紧绷的肩线也跟着柔和下来。《单行道》简约沉稳的旋律变得鲜活起来。一首歌播完,导航也提示: “已到达目的地”。
余晖解开安全带,提起自己的包:“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下次有机会请你吃东西,” 她拉开车门时,晚风卷着桂花香飘进来,“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哦。”
“好,” 莫梓言看着余晖的身形退到路边,在路灯下拉出细长的影子,忽然觉得好像可以去开个网约车,和不同的人说说话,也许每天的日子还能有点盼头……
余晖回到自己的小窝,踢掉帆布鞋就进了浴室,三下二除五洗去一身疲惫,省掉了往常的护肤步骤,给手机充上电,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总算是结束了漫长的一天。
歪倒在鞋架旁的两只鞋,拖在地上的相机包背带,和她一起在寂静里,等待着明天的太阳……
和疲惫的余晖不同,今晚在“野声”的这一场演出,对两点半乐队来说,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们压抑已久的表演欲,烧得每个人都心头发烫。
时间充裕、状态饥渴,正是合适密集演出的时候。方森屿和吴瀚开始比以往更积极的寻找演出机会。
然而演出的机会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空闲的日子里,最烦躁的人是柯俊。因为他不上班,每到周末他姐就会一大早把放假的唯伊送过来,让他当保姆。
而且他姐还惯会笼络人心,每次来接唯伊,要么给柯骏带点小礼物,要么柯骏转点零花钱。柯骏被这点甜头拿捏得死死的,又被这个半大孩子烦得不行,一拍脑袋把她送回了崔明捷的机构,重拾之前没有上完的课。
他则带着满电的手机,在唯伊上课的时候,蹭着人家的空调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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