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北面正在新建图书馆，这条路没有路灯，平时来这里的只有建筑工人，他们只在白天作业，这会儿道路两旁堆积着钢棍和水泥板。
观朣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低头借着手机的电筒艰难前行。
她暗恼怎么非要抄近道从另一面堵住陈祝去解释，明天说也是一样的。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倏地，踩到一块小木块，脚下一滑，她整个人向前扑去，整个人倒在了水泥板上，胳膊肘卡在两个水泥板之间。
延迟的痛感在她爬起来那一刻袭击了她，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摔哪儿了？”陈祝急切的声音出现在她耳后。
“啊！”观朣被吓得尖叫起来，当借着月色看清眼前的人是陈祝后，这才松了口气。
“胳膊动不了了。”观朣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哽咽。
陈祝捡起观朣掉落在水泥板下的手机，扶着观朣返回刚才的岔路口，顺着来时正常的道路走。
陈祝准备叫车去医院，观朣却觉得不用如此，她拉下陈祝正在叫车的手，强调说：“不用那么麻烦，去医务室开点红花油就好。”
陈祝欲言又止，压着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在手机上操作一番，抬手扶住她。
来到医务室，还是上次的校医。
校医正在看电视剧，手机里正在播放家暴场面。
“怎么了？”校医点击暂停，放下手机，交错看着观朣和陈祝，只觉眼熟。
“刚才摔了，小臂有点疼。”观朣坐下来，背对着陈祝。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校医说。
观朣把小臂搭在桌面上，准备单手拉下羽绒服拉链。陈祝走到观朣面前，俯身小心翼翼帮她脱下羽绒服，挽起毛衣的袖管。
两人挨得极近，陈祝的发丝扫过观朣的嘴唇，观朣怔了怔，不可抑制地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句：“谢谢学长。”
观朣的声音出现在耳边，陈祝挽袖管的手一滞，他直起腰，重新走到她身后。
校医上手捏了捏观朣的胳膊，观朣吃痛，“嘶”地倒吸一口凉气。陈祝面色无异，手却下意识做出了反应，他握住校医的手腕，语气冰冷地客气道：“抱歉，麻烦您轻一点。”
校医闻言收回手，上下瞟了一眼陈祝，回想起这两人是谁，意味深长地对观朣说：“同学，咱们这可是理科院校，别的没有，就男生多，找个心疼你的，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观朣一听这话，知道校医是误会了，急切地解释：“不是……”她上半身前倾，胳膊肘却撞上了桌角。她皱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等痛劲儿过去。
陈祝看着观朣的背影，伸出手又缩回，他拿起手机，点开屏幕，接单的师傅已经到门口。
校医斜眼瞄了一眼陈祝，又一脸唏嘘地看着观朣，“你自己看，开点药还是去医院。”
观朣已经缓过来，“开点药就行。”
“行，不过要是明天还肿的话，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一旁的陈祝耐心已经到达极限，没等观朣反应，他伸出手扶起她，轻声道：“去医院。”
观朣胳膊的痛感一阵一阵的，想着可以在路上解释照片的事情，默不作声地跟着陈祝走。
这是观朣第二次来急诊，观朣坐在CT室外的长椅上，她仰头看着站在电子显示屏前的陈祝，她的名字在最下面，前面还有五位。
“学……”观朣犹豫着开口，却被后来的男人打电话声打断。
走廊外，男人一手用纱布捂着冒血的额角，一手举着外放的电话大声嚷着。男人朝着观朣的旁边的位置走来。
观朣缩了缩脑袋，在与男人对视的那一刻，收回视线，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
观朣的举动全被陈祝收进眼里，他忍俊不禁，在男人即将到长椅边上时，他抢先一步走到观朣身旁坐下。
男人的叫嚷声充斥在这条走廊，观朣看着陈祝捏在手里的CT单子，犹豫着开口：“学长，我和他早就分手了。”
“嗯，我知道。”陈祝漫不经心地开口，视线停留在电子屏幕上。
勇气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观朣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陈祝依旧漫不经心地开口，视线仍停留在电子屏幕上。
观朣心里一喜，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起来，“那我们……”
喇叭叫到观朣的名字，CT室门打开，上一个人边整理外套边往出走。
“以后再说吧，到你了。”陈祝站起来，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出来的医生，转身准备扶观朣。
观朣不死心，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追问：“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了？”
她站起来，一面被陈祝扶着CT室走，一面看着他，“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刚才你会出现在我身后，明明你比我先走的，又为什么一直坚持带我来医院。”
医生蹙眉看了眼两人，催促两人：“快点儿，后面还有人排着呢。”
观朣坚持要一个答案，
陈祝无奈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是你前辅导员，现在是你学长，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换作别人我也会这样的。”
听到陈祝的回答，观朣抿着嘴唇，垂下眼眸，看到陈祝伸过来的手，她不留痕迹地躲开，默不作声地走进CT室。
在CT室门关起的那一刻，观朣再也没憋住，呼了口气，沉下肩膀。
车子停在宿舍楼下，观朣尝试了用擦破皮的左手开门，却没使上劲儿。陈祝下了车绕过车尾走到另一侧，准备给观朣开门。坐在车内的观朣眼看着陈祝走到她那侧，心里别扭着，赌气似的用被支架箍起的右手开了门。
看着用右手推开车门的观朣，陈祝紧蹙眉头，语气多了几分无奈，“刚才给阿姨说过了，你最近先住在一楼的无障碍宿舍吧。”
观朣点点头，整理好表情，抬头望着陈祝，“谢谢。”
陈祝准备转身离开，观朣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管，陈祝回过身，往后退了一步。
观朣看到陈祝疏离的眼神，游移在空中的手一滞，局促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在医院陈祝落在诊室的眼镜，递给他。
陈祝接过眼镜，观朣再次道谢：“今天谢谢学长了，我先进去了，学长早点休息。”
提着洗漱用品的刘今从浴室回来，老远就看到观朣和陈祝从一辆车上下来，刚想上前打招呼问复试的事情，陈祝却坐上车离开了。她小跑着追上观朣，不怀好意地扬了扬眉，“你和学长，嘿嘿，你俩干嘛去了？”
观朣勉强地笑了笑，揭开衣服露出包裹着右胳膊的支具，“骨裂了，学长送我去医院。”
这个时候刘今才留意到观朣手里的胶片袋子。
“啊，怎么搞成这样！”刘今语气浮夸。
观朣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无障碍宿舍在一楼自习室对面，本科这四年从没开过门。大一军训的时候，她们累得不想爬楼梯，经常打趣说要申请住无障碍宿舍。
结果即将毕业，还真让她体验一回。
路过一楼无障碍宿舍时，看到门半掩着，观朣朝内看了一眼，李玥正躺在床上打游戏。
她推门走进去。
看到她进来，李玥扔下手机，坐起来，一脸担忧，“嚯，这么严重，疼吗？”
“疼！”观朣强忍的疼痛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观朣止不住地眼泪吓了李玥一跳，她天真地以为观朣就只是因为胳膊的疼痛大哭，手足无措地看着观朣，“那怎么办，医生有没有开止疼药，我上去给你拿布洛芬吧。”
话落，李玥就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她气喘吁吁地进来，把手中的布洛芬递给观朣。
观朣接下，红着眼冲她笑了笑，“现在好了，不疼了。”
李玥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感觉观朣平复下来，李玥指了指门后架子上的洗漱用品，“我给你拿下来了，后面有什么需要的你发微信给我，我给你拿。”
哭过之后，观朣开始打嗝，她在打嗝间隙向洗漱用品努了努嘴，“阿姨让你拿的吗？”
“不是，学长刚才给我发消息说的。”李玥顿了顿，“你俩现在算怎么回事儿啊，暧昧期？”
观朣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他现在是我学长，也是你学长。”
李玥扬扬眉，心下了然，长吁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过了一会儿，李玥思觉不对，双手拍在腿上。
“不对啊，我看他给我发的消息，那叫一个事无巨细，就连你最近可能会来大姨妈的事情都考虑进去了。”李玥凑近观朣，试探地问道：“要不你再追追？说不定就追到手了。”
观朣不说话，她喝了口水，试图压住气嗝。
见观朣没说话，李玥急了，追问：“还是说你没力气追了？”
“我有，”观朣打了嗝，没忍住再次哽咽起来，“我有力气的，可是我没有勇气了。”
观朣从来都是被动的，之前在表白墙发疯，也只是嘴上逞强。
陈祝是第一个搭理她的，鱼儿真咬上钩，她不知道是收鱼线还是将鱼儿放回荷塘。
这是她第一次勇敢回应，现在吃了闭门羹，她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走还是再敲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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