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祝同学!”
身后出现一道柔软的稚声,陈祝的思绪被抓回,立刻扬起笑脸回头看去,“笑笑老师,怎么了?”
眼前和他坐下视线持平的小女生皱着眉,语气似有不满,“我让你自己先练习,你发什么愣?”
笑笑说着,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严厉,双手叉腰,紧抿嘴唇。
笑笑的父亲是聋哑人,开了一家洗脚店,之前因为和客人发生矛盾,被客人起诉,陈祝就是原告辩护律师。
其实这起案件很简单,耗时短,却因为笑笑父亲是外地人,和手语老师之间的交流出现偏差,导致拖延很久才开庭。
在法庭上,笑笑父亲的情绪一直很激动,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的错。
结束这个案件后,陈祝准备博士研究生考试,空闲时注销了律师证,入学前的这段时间就空了出来。
国庆那段时间,他频繁路过笑笑父亲的洗脚店,偶尔也会驻足,看到笑笑成为父亲和客人之间的桥梁,他动了恻隐之心。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法庭上遇到聋哑人,不过几乎很少有聋哑人胜诉。
比起打赢官司,更重要的是普法。
就像之前在洗手间遇到的那位手语老师说的那样,手语也有方言和普通话之分。余语是后天因病发展成聋哑的,高中开始学习手语。在此之前,陈祝一直以为手语只有一种。
平时陈祝会在笑笑的帮助下在短视频平台用手语为聋哑人做普法视频。
作为交换,陈祝在学习一个小时手语后会辅导笑笑功课。
窗外暮色降临,陈祝检查完笑笑的数学卷子,确认没有问题后递给笑笑。
洗脚店不大,只有两张客人使用的沙发。一入门的右手边是用复合板搭起来的收银台,时间久远,复合板侧边的外层掉落,露出实木色的复合板碎木材料。
收银台里面有两张椅子,一张是软棉人造皮椅,表面已经有了像干旱大地一般的裂纹;另一张是浅蓝色塑料四方椅,边边角角用黄色胶带缠起来;桌面上放着的是一年级作业本和课本,唯一一本童话书已经有了毛边。
两人平时就坐在收银台彼此帮助。
笑笑站起来拉住陈祝的手,陈祝低头看去,笑笑口袋里装着的水果硬糖塞进他手里。
他温柔地摸了摸笑笑的脑袋。离开洗脚店前,笑笑的父亲仰头看着他,停下了手上为客人按摩的动作。
[老师,我,朋友,聋哑人,找律师,麻烦,认识,他]
笑笑父亲转过身对陈祝比着手语。
刚开始陈祝看到笑笑父亲的手语还要求助笑笑,现在经过几个月的学习,他已经很轻松地知道笑笑父亲在说什么。
他用手语回答,[我,办法]。
陈祝注销了律师证,没办法接案子,不过他对聋哑人的咨询向来是来者不拒的,他会给对方建议。
之前他把这件事情告诉陈月,陈月还揶揄他真是块当律师的料,不放过任何一个寻找案源的机会。
这倒让他无法反驳,毕竟来洗脚店向笑笑求学之后,案源确实比以前多了不少。
他不能接案子,但会把这些案子介绍给已经工作的学弟学妹,一方面是为了帮助那个群体,一方面是为了给学弟学妹们增加实战机会。
-
毕业典礼结束,观朣和李玥穿着学士服游离在学校各个角落拍毕业照。在模拟法庭教室拍照过程中,李玥突然肚子痛。
模拟法庭在教务处的转角处,又正逢毕业,进进出出的老师很多。观朣觉得站在卫生间门口等李玥会遇上老师,她到教务处的另一边连廊,那边很少有人经过。
她双手撑在扶手上,垂眸望着楼下正拍照的情侣,心思百转。
“嗨,是你吧!”
听到身侧的声音,观朣转头看去,她的双眸骤然收缩,继而张开嘴唇,微微上扬,“好久不见。”
是上次在食堂被烫伤被陈祝紧张的女生。
“你的手还好吧。”陈月走近了一点,视线落在观朣拿着学士帽的右手上。
观朣抬起手臂,耸了耸肩,“没事儿了,你呢,还好吗?”
陈月笑得柔软,她对观朣的喜欢快要从眼睛里跑出来,“多亏了你给的祛疤凝胶,恢复得很快,没有留疤。”
观朣是疤痕体质,小时候有次烫伤了,李芳玉去楼下的诊所开了一管祛疤凝胶,效果不错。
这次她的手被烫得不严重,加上及时抹了烫伤膏,后续恢复得很快,基本上用不上祛疤凝胶,不过那个女生因为自己的大意手臂被烫了很大的水泡。
虽然女生没有计较,也没有问观朣要医药费,观朣心里却始终过意不去,特意回家一趟买了祛疤凝胶,拜托陈祝转交。
透过玻璃窗,观朣看到那边的李玥从卫生间出来,正张望着找她,观朣伸出胳膊在空中摇摆。
待李玥发现她,观朣这才收回视线。她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和舍友还要……”
“你和陈祝……”
观朣和陈月同时开口。
听到女生的话,观朣愣了愣,她明白女生的心里。为了不让女生误会,她下意识摆手,撇清两人关系。
“我和学长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用担心。”
“啊,你和我家阿祝真的没关系吗?”陈月也愣了愣。
观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读研时和陈祝是一个导师,又急着补充道:“另外我九月份在本校读研,和学长是同师门,不过我们应该不会有见面的机会,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观朣一口气说完,因为着急,她有些气喘。
她一脸真诚地看着女生,希望女生可以相信她。
这个时候李玥已经走到转弯处,连廊回声很大,观朣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里。她看到观朣对面站着的女生,女生一脸温柔,在李玥看来,颇有种挑衅的意味。
李玥冷着脸,步伐加快,准备给观朣撑腰。
她走到观朣身边,握住观朣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观朣对面的女生。
陈月当然感受到李玥来者不善的寒意,在李玥开口之际,抢先开口:“我弟弟第一次谈恋爱,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不过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别那么着急给他判刑。”
观朣没反应过来,还在摆着手说:“不是的,我真的和他没关系。”
李玥扥了扥观朣的袖子,观朣这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三人交错地看着对方,愣了几秒,李玥和陈月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观朣埋着头和李玥赶往小吃街,途中李玥没少笑话观朣。
“我和他真没关系。”李玥掐着嗓子在观朣耳边环绕,一边说一边大笑。
观朣实在受不了,站在原地,瞪着李玥。
李玥收起笑,求饶道:“错了错了,不取笑你了。”
刚说完没多久,李玥又突如其来地在小吃街门口旁若无人地大笑出来。
两人穿着学士服在小吃街互相拍着照片,拍着拍着就被炸串摊的香味吸引得放下手机,去炸串摊前选串了。
摊主把炸好的炸串给两人后,看着两人的学士服,顺嘴祝贺:“毕业快乐,给你们送一串炸笋片,祝你们节节升。”
大一的时候校庆,当时两人穿着大一新生的短袖来炸串摊,当时老板也是送了一串炸笋片,祝她们在大学四年绚烂多彩。
两人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炸串,雀跃的祝老板生意兴隆,一如大一那次一样。
李玥吃了一口笋片,酱汁滴到胸膛前的学士服上。观朣看到,短暂地尖叫一声,从兜里掏出餐巾纸,一脸嫌弃地给李玥擦拭。
“你怎么回事儿,简直和大一时一模一样。”
观朣回想起大一时滴在李玥胸膛前的酱汁,那次是要穿着短袖上台唱校歌。两人是在上台唱校歌前半个小时来小吃街的,回宿舍清洗已经来不及,李玥是在观朣的提议下,去文具店买了修改液抹在油渍的地方,这才躲过一劫。
回想起两人在台上差点没憋住笑的情形,观朣大笑起来。
李玥知道观朣想到什么,也跟着笑起来,手中的炸串在两人笑声中颤抖起来。
笑了一会儿,两人忽然默契地停下来,眼睛泛起湿意。
李玥出国的文书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九月份她就要独自一人奔赴异国,而观朣要继续在这所学校读研。
她们没有吵架,没有矛盾,但两人心里都清楚以后或许再也不会有相见的机会了,她们的友谊像两条相交线,逐渐分离。
于是在有限的时间里,观朣和李玥都尽可能地满足对方需求。
我们都用力拥抱了彼此。
拍完照片,李玥把相机递给观朣,拜托她拿回宿舍。
观朣知道,李玥要去见那个人。
她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一直想说了四年的话,“他不是你月亮,李玥。”
李玥听到这句话,身体一滞,良久,她抬眸看着观朣,悲伤地说:“可我见过天慢慢亮起来的样子。”
观朣当然知道,她不止一次的见过李玥在阳台等待天亮,那时她说:“天慢慢亮起来的时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抬头看到鱼肚白的天空,浅浅的月亮还挂在天边一角,那个时候美极了,感觉心中充满了希望。”
看着李玥向一区宿舍走去的背影,观朣的心倏然空了一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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