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视线往下沉,在空手上停留,久睡之后的大脑总感觉有些迟钝,可查耶维奇在昏暗的楼梯口前将信交给自己时的画面,却在沉默中清晰地浮现,那是她距离此刻最后的记忆,而那之后便是干净到诡异的空白,仿佛意识被刻意切断一样,消失得干净利落。
疑虑在心底深处扩散,荧幽幽地抬眸,“不觉得我睡得有些太久了吗,哥哥?”
暖橘色的灯光铺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的戒备与冰冷映照得分明,可空却似浑然不觉一般,神色认真地说:“可是,医生说了你需要休息…”
“谁?戴因斯雷布?还是白术?”荧打断他,“如果是白术,知道我在没有任何干预的情况下自然入眠,怕是早就已经冲到我面前来了。”
她说得云里雾里,而空也没有追问,只是继续舀了一勺粥送到荧嘴边,她需要恢复体力,长时休眠的机器在重新启动时,总会进入更高耗能的状态,而荧自然也不例外,她看着眼前汤匙,想要伸手拂开,却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仿佛一场浓雾猝不及防地降临,将意识瞬间淹没,荧还来不及反应,便再次陷入黑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过了很久,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正靠在空的怀里,被他圈抱着,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喂着热粥。
房间里灯火依旧,窗外密密匝匝的雨滴撞击着玻璃,带着永无止尽的潮意,连同荧心底的冰冷寸寸蔓延,她愣愣地看着面前已快见底的粥碗,抬头撞进一双温柔而平静的眼睛。
“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你该休息的时候。”空笑着说。
他将那碗粥轻轻放到桌子上,然后用指尖划过荧的嘴角,晶莹的水渍被指腹慢慢抹去,在皮肤上泛起一股黏意。
荧一边感受着这份怪异,一边视线慢慢地向窗外移动,漆黑的夜幕下,玻璃窗雨痕弥漫,而阳台上盛开的无尽夏,有几朵正被雨水无情地拍打,贴着玻璃,颤巍巍投下灰暗的剪影。
荧看着它们,说:“那些花,好像比之前繁盛了不少。”
而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也跟着带上一点惊讶,“确实,早上的时候,都还只是零星几朵花苞,毕竟花期已到,有时花朵盛开,也不过一夜之间的事。”
“花期…?”
荧喃喃重复着,觉得有些好笑,长时间的沉睡令她浑身无力,尝试了好几次也没能从空怀里挣脱出来,她疲惫地闭了闭眼,脑子里却一片清明。
“阳台上的花,都是我亲手种下的。”她说:“本来是想让你坐在那里眺望时,可以被繁花带来的鲜艳包裹,可谢尔特总是对这些脆弱的生命,展现出自己残忍的一面,常常一场雨,就能让它们满地零落,而几天后,花枝又会再次绽出新芽,随时间流逝盛放出花朵,一直到下一场大雨到来,凋零、重生,如此往复。”
荧说着抬头看向空,昏黄的灯光下,那双与自己相似的金色眼睛里不见任何闪躲,像是平静无波的海洋,在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只是花开花落,总是需要时间,至少不是哥哥你让我以为的那样,不过‘一夜之间’的事。”
那些花,在荧上次苏醒时,就已经历了一场大雨,她清楚记得阳台上残缺不全的花枝,倒映在玻璃窗上时的模样,可当她再度醒来,它们却已盛开得如此绚丽。
时间在荧的沉睡中流逝,可空却在向她掩盖这个事实。
一种复杂且微妙的情绪从心底涌出,荧笑了笑,“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吗?哥哥。”
“我刚才说过了。”空平静地看她,“你需要休息,荧。”
桌子上的粥被重新端起,空轻轻搅拌汤匙,然后舀出一勺递到荧嘴边,“等喝完粥,就去好好睡一觉。”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不忍惊扰美梦的蝴蝶,又夹杂着些许蛊惑,而荧抗拒地偏了下头,拒绝道:“我难道睡得还不够吗?”
“不够。”
空快速回答,他的手绕过荧的肩头,像圈抱孩子一样,几乎将她禁锢在怀里,一边放下汤匙,一边将那碗粥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不等荧有所反应,便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冰冷的触感,像是空气中猝不及防滴落的雨水,浸入荧的感官,而后便是渡入口腔的温热,不容拒绝地滑进了荧的喉咙,直到两人唇齿分离,空捏着荧的下巴,用食指轻轻抹去她嘴角的残渍,有些遗憾地说:“你这多疑的性格,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头疼。”
他垂眸看着尚且呆滞的妹妹,浅浅地笑着,“哄来哄去,倒不如直接一点的好,这么多年了,荧,我还是觉得还是这种方式比较适合你。”
温热的呼吸扫过眉眼,恍若一场梦境,荧回过神来,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惊还是怒。
“放开我!”
因为长久未进食的缘故,荧的身体根本使不出力气与空对抗,但不妨碍她在面对威胁时,会本能地拿出作为执行官的气势,来命令眼前之人停止他的荒唐行径。
只是翻涌的情绪令她失去理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正处于一种劣势的敌对关系,此时的空,明显已不是在病痛中饱受折磨的病弱模样,他无视荧的愤怒和杀意,也无视她的抗拒和挣扎,甚至不顾自己尚未痊愈的伤口,强行喂荧吃下剩余的食物。
一直到那碗粥见底,荧才终于重获自由,她气喘吁吁地瘫软在空怀里,浑身颤抖不已,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无端又汹涌地出现,她颤巍巍地抬头,昏暗的灯光下,空的眼睛竟像是黑暗中的野兽,死死盯着自己。
“你拒绝不了我的意志,荧,这是我们从一出生就被制定的规则,只不过你是我的妹妹,所以我愿意陪你玩你情我愿的游戏。”
空一点一点收紧手臂,以便让荧更加地贴近自己,他满意地看着荧渐渐脱力,倒在自己怀里,等到下一次清醒,她便会忘记这一切,毕竟他的妹妹,向来比较健忘。
空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将陷入沉睡的荧放进被窝,就像之前的很多个昼夜一样,坐在床边看她在睡梦中挣扎,母体面对延续自己生命的个体,总会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占有欲,此时此刻,空只想用獠牙刺穿荧的皮肤,看着她一点一点被送进自己的身体……
渐渐地窗外雨声停息,暗沉的黑夜迎来曙光,空终于大汗淋漓地从**中清醒,他踉跄起身,仿佛逃离一般快速地离开房间。
晨色笼罩下的谢尔特幽深静谧,经过大刀阔斧的改造工程,原本破败残缺的古堡建筑也已变得富丽堂皇,只是那股阴暗潮湿的气息,却依旧挥之不去。
空靠在走廊墙壁上,一直到身体渐渐平息,才面无表情地穿过长廊,向二楼尽头那间隐秘的房间走去。那大概是整座古堡最受欢迎的地方了,包括联盟在内的所有造访者都对它曾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例如那名常年混迹联盟执法队的愚人众爪牙,便是在半月前命葬于此。
他被空刺穿了整颗心脏,一如从前那些死在谢尔特古堡的执法者们。
只是与他们不同的是,那名愚人众爪牙的尸体,却在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消失不见了。
那天晚上,荧的出现是一切变数的开始,空不得不将昏睡中的她送回房间,再返回那间密室清理痕迹,就在那时,原本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室血迹,和一地斑驳凌乱的脚印。
原本普通人类的心脏破损到那种程度,已根本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可空却觉得查耶维奇或许并没有死,毕竟自己当年被荧一遍又一遍地刺穿心脏,最后也不过一遍又一遍地体会了血肉被撕裂、溃烂而后愈合的过程而已,甚至都没有留下伤痕,就像那些经历过的痛苦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此时天色渐亮,眼前轮廓也开始变得清晰,随着墙壁上的石门缓缓移开,空走进密室,这看似狭小的空间,悬空在主楼与副楼之间的墙体之内,从外面看没有人会觉得这里是一处可容纳之所,并关禁着享誉整个大陆的医学专家——白术。
瘦弱的男人正安静地坐在桌前,青绿色的长发自脑后成束软软垂落,他专注地翻阅着面前的文献,即便谢尔特主人突然到访也没能让他移开视线。
直到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等她醒来以后,你就去见她。”
白术闻言微微一滞,终于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怎么,不怕我将你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她吗?”
“那你就去试一试。”
空轻笑一声,俯身凑近他的耳旁,“我不介意让那起灾难重新上演,并将范围扩大到整个世界。”
“……”
**裸的威胁,毫无人性可言。
白术低头咳了几下,苍白的皮肤在烛火中透出病弱的气息,竟比空更像是命不久矣之人。
“好,我知道了。”
他微微抬头,半框的金丝眼镜泛过一道光,而对于白术的妥协,空感到非常满意,他赞赏地点头,“很好,那我们说好了,不要让她对周围产生任何怀疑,你知道该怎么做,不然……”
空笑了笑,神情肆意而嚣张,“我随时可以重启那场游戏,毕竟主动权从来都不在你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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