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流泉叮咚,将身化作万物之始,一汪清流。

楚碧岸观想此境,肉身与之相应,渐渐与水共波。骨中藏海,血为百川,五湖脏泊,皮江河肉浅滩,逐一同化。

而那中核神思,正如顶上天河,摇荡将下。

“楚碧岸,你这是作甚,你此生才多大年岁,如此就想着舍身天下了吗?你在天玑谷都学了什么,要化尽一身血肉返璞归真以破除莲阵吗,这具人身你舍得,那些情义你也能轻易就放下,你不为这一身的眷恋想想,它们何其无辜,还有那边的他们,生死之际,你生不出一点儿怜惜?”

楚碧岸周身晃动水泽,他在将自身融化,天玑老人曾向他透露过他是何物。

紫莲一触这水泽便失掉紫色,它散开了一些距离,连连去劝那个根本不惜命的“人”。

那个在水光中,渐渐透明的人说:“我,放不下才舍得,因为重,才敢遗忘。不比你,明明舍不得,还不得不拿起,明明没有重量,却念念缠连,不敢湮灭。据说莲笙自古有之,据说他与我本体相差无几,那么他绝不会如你这般贪求来这世间,他理应同我一样,所愿他方。

你说因我少了一半太阴真火,你便有意占据我身。你说,慕容狂是你回归世间的傀儡。你不如直说,你是谁,为何自称莲笙,或许我还可以是我,你也还能做你的游魂。”

“我想是莲笙,就是莲笙,世上何人知晓谁是莲笙。我能用他伟力,化生幻莲,我怎么不是莲笙!倒是你,我不信你真就化尽身躯,你没了它,拿什么去爱。”

“爱若有所依凭,如何遍布天地间。多谢你为我着想,你在替我想到她,可是没关系的,我和她缘起于男女之情,但我并不想和她就局限于此。所以无论物物如何交换,生息怎样相吹,我都会以天下万种形容,去爱她。”

身化若琉璃透明,楚碧岸一半肉身,一半原灵,他所不知的飘渺上古灵音,正将天地之爱的一份完满浇灌在他的心芽之上。他竟从未如此刻这般领会到,爱之一字,这般深远,无极无涯。似他在说,又不似他在说。

紫莲嗤笑道:“哼,自私之爱,对你所爱之人,这是多么的不公平,她没你这般境界高远,她或许用尽一生也等不到你,感觉不到你。你这爱,对她而言,有何意义。你们天玑谷的两位弟子,真是天壤之别。相较起来,云易能将我境搞得天翻地覆,而你莲都没有生成,用一股残力能改变什么?一朝我因你而灭,一朝又可因别物而生,你可真是幼稚得可笑。”

楚碧岸的身影虚渺浅淡,原本浓郁的紫莲也变得如失了血色般稀薄,正如楚碧岸的那个世间的自我,也开始变得其情也浅,其思也一,一心一意道:“凡她所爱皆是我,我与她,即是,万物的一。”

紫莲变得恍惚,楚碧岸提人之末息入微,空境中看到一弯月牙,他把一份情念起,一片一片光,将月补成了圆,圆满在心,下次......一场生死蜉蝣后,化蝶,化雨,化云......他不在也在。

“小岸,你何须如此,怎能将天玑谷命脉折损在区区一条妄意身上,归鸿就在你手上,你速速退水归实,将它除去!”

传音入秘,匣中归鸿嗡嗡默鸣,楚碧岸眸色转清,退去一汪水色。

“师兄?妄意?它是妄意,何为妄意,莲笙,又在何处?”

“小岸,这些你都尚未弄清,竟敢把自己给舍了?师父让我转告你一句,从此以后莫再动这个念头,否则封你入茧藏于冰下,再不给你出谷的机会。

妄意已见,莲笙未醒。那妄意便是这许多年来显现在各处的紫衣之人,它非是一个确切的存在,它曾是骗过媚儿的老乞婆,也是后来横行一时的毒娘子,又是自称医谷遗脉的那位。

今日,它种在慕容狂身上的噬魂火,已经攒够了怨惧的生魂,足够它在化身而出另一个身份了。小岸,你怎可在此时犯你的老毛病,总想着舍身天地,撒手人间。”

“师兄,我!”楚碧岸□□复原,听到了如数真言,心肉再沉,却是先生情动。

“相忆,师兄,你可否,快去看看相忆。”他一瞬之间,只觉得举世内外,云相忆与何人都无关了,就只与他命命相连。

“......忆儿那边.......我会去。归鸿在你手上,我尚不知,你与它是何渊源,你,大可一试。今后的路,你,需得笃定。”

------------

西南郊,苏如锦接到了柳维扬。还在远处,便看到了远方天相诡异,变幻无常。

两人策马赶路,突然一道信烟升空,在东方如星启明,宣告着一人命星将陨。柳维扬见了,右胸钝痛,如被穿透,当即弃马,挥星脚上,急飞掠影。

是何年月,柳维扬叫住慕容狂,给了他一筒烟火,那烟火珍贵,只要一燃,微波可震万里。

柳维扬既认真,又玩笑。“你若寻到了死地,就给我来个信,你们慕容家的尸,我就算是收完了。”

......

“师父,当你看到这道信烟,就是徒儿在跟你道别了。”

慕容狂靠树撑身,他的几缕头发被刚刚升空的信烟火信燎焦。原来周身都不能动了之后,还给他留了一张嘴,供呼吸,歙动微微。

天黑了,他看不见引火芯,也看不见火,凭着信念,在履行和每一个人的约。

他曾想伸手在摸星辰,他曾想一心图南,可他的手很快垂下,脚步也化如塘泥,僵而身陷。好在,一棵树,成了他有力的背后。

呼吸像是蚊纳的叹息,在他里面听起来犹如雷鸣。

黑气道空,最后一丝灵泽如豆一灯,将熄将灭,他干干净净的如圣殿净瓶。

突然,山呼海啸的鬼厉,从四方奔来,在他身外,似要灌身而入。

……

命线一牵,偶人将成。

楚碧岸破开黑檀木匣,吸剑在手,对着一朵莲心,搠出千万银泽。

啊啊啊.....莲莲幻音皆嘶吼,妄意惊颤着叶片上的喉咙:“归鸿在你手上,怎会,怎会,你竟能,伤及莲笙根基?”

楚碧岸身在天上,向下劈空,妄意众莲影碎,紫烟溃逃,再斩虚烟,烟灭成空。

一丝主脉被万丝围守,在楚碧岸转手间,逃身地下。其它莲,无论是实还是幻,都荡荡无存,只闻得归鸿剑鸣,上古天音。

“地折何处?”楚碧岸对空一问。

东北方,萧霁所在,缩地阵法辉辉嗡鸣。

‘先到那处,狂应该就在附近!’楚碧岸将归鸿负后,再端云手。‘遁’

下一瞬,正欲成行的萧霁一转身,便看到了日落树梢,天人降下。天人朝他瞥了一眼,似乎睥睨了包括了他的世间天下。

“此人是谁?”萧霁竟觉不寒而栗。

“天玑谷,楚碧岸。”晓寒钥答。

“好生寡淡清冷!”

缩地阵转向完毕,萧霁带着宝图,不得不走,拂一进入,阵去台空。

晓寒钥一摆手:“走!”他还记挂着慕容狂,奔入林中。

------------

“柳姐姐,你慢点儿,什么轻功也架不住你这样折腾啊!”苏如锦紧跟在后面,他还不知道事态的轻重。

“死便死了,叫我作甚,我就这么一个徒儿,他怎能悄无声息的.......就去死了。”柳维扬多久没哭,这句竟是哭腔。

苏如锦悬花漫天,他竟越过了柳维扬。

……

“师父,对不起.....相忆,我终归是,看不见你了啊......”

慕容狂身僵如木,板直滑下。

“狂哥哥!”云相忆赶上了,第一个赶上了!

她扑到树下,喘息连连,抱木入怀,呼吸一滞。慕容狂浑身如枯木,又重又糟。

她抓他手,他没有反应,他只剩一点微呼,瞪大了空洞的眼睛,瞳孔正将虚空纳入,扩而无畏。

“狂哥哥,相忆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你看看我,看看我。你不能,你还没,还没跟我道歉呢,你骗了我呀!”

哀恸哭嚎恫吓了林木簌簌滴露,也洞开了幽魂界门,界上正立踯躅人影,他一回望,受不得她伤心,他好想她。

过了片时,不停地摇,源源不断的灵泽换回那人于五空之境中再生外感。

脸上有滚烫的泪滴,就像吻痕一样,烙印在他的魂魄,将他召回这岸,慕容狂醒后的第一感,竟让他扯出了笑意。

干涸嘴唇上下翕动,暗哑道:“相忆,我,在,等你!”

“狂哥哥,我来了,你不要怕,不要.......”云相忆将脸贴上他的,好凉好好凉,那是他仅剩下的,能感受到外界的一片皮肉,其它皮土,他都弃了。

“别哭,不好看。”

云相忆赶紧抹了眼泪,抬起头来,小心搬动他的头。“狂哥哥,我不哭,你,看看,我不哭了。”

眼眯了眯:“相忆怎样都好看,我记得相忆的样子。”

那双眼,空了,失了焦距,就那么茫茫然的望向别处,一说话,心中潜藏多年的情感全都由心海涌上眼泉,流着泪,漾着情,它们都在**裸的说出一字,爱。

不如归,心意相通,落在了这一刻,云相忆看懂了,心知了。泪水转泣,失去了抽搐的力气,她就痴着呆着愣着,一下一下舒展他的眉,她的心中像被软刀划域而过,火火辣辣的疼,他的眼将那伤痕望成了硬疤,再也好不了了。

“狂哥哥,你的心里藏了东西,你别藏了,现在,你要我做什么,对我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全都答应你。”云相忆抱着他晃啊晃,像要把他从梦魇中摇醒。

慕容狂呼出一大口气,再吸时已经无力,气息奄奄间,听他温弱叹了一句:“彼岸,很好。”

嗡,云相忆脑子一鸣,他,什么都知道!怎么办,他在她的心上,可她的心上人,不是他……他的眼神太炙热,叫她好想在他生时将他的心承受下来,可他的那一句,终是让她力竭了,她无法,也不该承受。

呜呜呜。贴他很近很近,生怕他下一瞬就会睡去。哄骗他的话不会在说,唯有那句:“狂哥哥,我在,我会一直陪你的,狂哥哥,不要怕,梦醒了,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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