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瑾拽着临钰的手腕穿过歪斜的门廊时,少年不得不闭眼抵抗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当心。"
临钰猛地睁眼,惊得险些呛水,无数半透明蛇影在梁柱间游荡,鳞片折射出幽灵般的微光。
洛怀瑾却松开他,伸手抚过一条悬垂的蛇影,那影子竟如纱幔般飘散,露出内里琥珀色的蛇蜕。
"三百年道行的水蛇蜕。"洛怀瑾指尖捻起一片鳞形光影,"看来兰家先祖在此豢养过灵蛇。"
临钰匆忙比划着兰茶青交代的路线,倒悬的走廊尽头,那扇雕着并蒂莲的房门正渗出青灰色雾霭。
洛怀瑾突然将人扯到身后,袖中金线结成光盾的刹那,雾霭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退后!这是......"
咒文却在触及临钰腰间玉珠时骤然消散。
内室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息——半间屋子被巨蟒蛇蜕占据,倒垂的蛇首大张着口,下颌骨抵在藻类丛生的地板上。
蛇喉深处悬浮着一块暗沉晶石,散发的光晕将周围海水染成浑浊的靛青色。
临钰刚要探手,腕间突然传来刺痛,洛怀瑾扣着他的命门,眼底金芒流转:"定尘玄石?"海水将他低沉的声音扭曲成断续的音节,"兰家岛基......是靠它悬浮的......"
临钰眨眨眼,忽然绽开狡黠的笑,他指尖在洛怀瑾掌心轻划:兰家沉入海底,可避祸事。
临钰指尖凝起幽蓝光晕,古老的解封咒文在心头流转,定尘玄石表面的封印如同褪色的墨痕,一条条消融在海水里。
那具巨大的蛇蜕突然颤动起来,颚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缓缓张开了黑洞洞的巨口。
就是现在!
玄石入手的刹那,整片海域发出沉闷的轰鸣,禁地的梁柱像被无形巨手拧碎的枯枝,在他们头顶扭曲断裂,一块雕花横梁擦着临钰耳际砸落,飞溅的木屑在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走!"洛怀瑾的声音被水流撕得粉碎。
临钰只觉腕骨几乎要被捏碎,整个人已被拽着冲向摇摇欲坠的门廊,身后传来连绵不绝的坍塌声,无数蛇蜕化作青色光点,在激流中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却不是为了阻拦,而是推着他们加速逃离。
海底仿佛张开了饕餮之口,整座兰家禁地在身后崩塌,下坠的岛屿搅起恐怖的漩涡。
一根三人合抱的立柱擦着临钰衣摆砸下,掀起的暗流反而将他们抛向更深处,洛怀瑾的衣袖突然绽开金纹,在混沌中劈开一道狭窄的水路。
"抓紧!"
临钰的指尖刚触及对方腰带,眼前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下坠的兰家岛屿终于展开真容——原本笼罩岛屿的结界此刻膨胀数倍,化作半透明的青色光茧,无数上古符文在光幕上流转,将触及的礁石尽数碾成齑粉。
洛怀瑾的赞叹还未说完,一条泛着磷光的锁链突然从黑暗深处袭来!
"怀——"
海水猛地灌入口鼻,临钰眼睁睁看着那条锁链缠上洛怀瑾腰腹,毒蛇般将人拖向深渊。
他拼命划水追赶,却被迎面而来的乱流掀翻,最后看到的,是洛怀瑾袖中爆开的金色符箓,像坠落的星辰般在深海中明灭不定。
幽蓝的海底如同被浓墨浸透,临钰踉跄着从海沙中撑起身子,细沙从指缝间流泻的刹那,他看见了那个站在海底深渊边缘的身影。
鱼尾冠上的珍珠泛着死气沉沉的灰白,辰砂染就的素衣像凝固的血迹,最诡异的是她漂浮的额发下,那双始终紧闭的眼睛。
"走啊!"洛怀瑾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他的护身结界正在被暗流侵蚀,金色符文像凋零的蝴蝶般片片剥落。
临钰扑上去的瞬间就明白了何为蜉蝣撼树,那些暗流根本不是水流,而是无数细如发丝的怨灵凝聚而成,它们啃噬着临钰的手指,在皮肤上留下蛛网般的血痕。
"太初青琅轩。"女子开口时,海底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文,"这不是请求。"
“太初青琅轩在你那?!”洛怀瑾恍然大悟后更是无奈的笑了,“你胆子也太大了,什么烫手山芋都敢接。”
三道怨灵暗流刺穿结界,洛怀瑾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血丝立刻被海水稀释。
那抹刺目的红刺痛了临钰的瞳孔,他几乎是没有思考,太初青琅轩在掌心浮现的刹那,整片海域发出嗡鸣,十八层镂空金球自行旋转,每一转都荡出青金色的涟漪。
女子紧闭的眼皮下突然渗出黑血,那些怨灵暗流像闻到血腥的鲨鱼般躁动起来。
"接住!"金球划出的弧线照亮了海底,女子周身爆开数十道暗流去抢夺。
临钰却突然掐诀念咒:"荧惑守心,离火诛邪!"
没有氧气助燃的深海,竟凭空绽开一朵幽蓝火莲!火焰所过之处,怨灵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临钰想要趁机抓住太初青琅轩,却看见火光照亮了女子腐烂的真容——那根本不是活人,而是用往生咒缝合的尸傀!
"爆!"避水珠从临钰口中激射而出,在尸傀眉心炸开冰晶般的火焰。
失去避水珠的临钰立刻被深海压得七窍流血,最后的视野里,是洛怀瑾震碎的封印,
他奋力的想要抓住洛怀瑾,可暗流再次席卷而来。
晨光穿透海雾时,临钰在细碎的浪花声中惊醒。
沙粒黏在脸颊的触感还带着湿气,他猛地坐起,胸口剧烈起伏,淡青色的天幕低垂,几只海鸟掠过,恍如隔世。
"洛怀瑾——"
嘶哑的喊声惊飞了礁石上的白鹭,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静静躺在潮线边缘,华丽的衣袍被海水浸透。
临钰踉跄着扑过去,膝盖在粗粝的沙滩上磨出血痕,指尖触到对方冰冷的皮肤时,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心跳——洛怀瑾的呼吸微弱得如同将熄的烛火,唇色泛着不祥的青白。
"醒醒..."他颤抖的手按在对方胸口,却发现自己灵力枯竭的经脉里连一丝暖意都挤不出来。
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市井茶楼里说书人比划的救人手法,医馆外见过的溺水救治...临钰咬咬牙,握拳往洛怀瑾心口不轻不重地捶了两下。
没有反应。
海风突然变得燥热,临钰捧住那张苍白的脸,闭眼俯身的瞬间——
"你..."
睫毛扫过掌心的刹那,临钰对上一双清明的眼睛。
洛怀瑾的瞳孔里映着朝霞,也映着他自己惊慌失措的脸,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余,潮水在身侧涨了又退。
"我以为你呛了水..."临钰干巴巴地解释,突然发现掌心下的肌肤正迅速升温,他触电般缩回手,却见那抹绯红从洛怀瑾颈侧一路烧到耳尖。
远处海平面空荡荡的,曾经矗立着兰家岛屿的地方,只剩几缕未散的雾气。
晨光愈盛,将两人影子融在一处,潮声里,谁都没有再提昨夜深渊。
洛怀瑾的咳嗽声混着潮汐的韵律,指节在胸口蜷成苍白的弧度,临钰伸手去扶,却触到对方掌心里未褪的海水凉意。
"疼吗?"
"用神器换我这等俗人,"洛怀瑾忽然仰倒在细沙上,晨光在他睫毛上碎成金屑,"可悔?"
临钰故意掐算起来:"唔...约莫指甲盖大小的悔意。"
话音未落,眼前忽有金芒流转——那枚本应解体的太初青琅轩,正在洛怀瑾掌心徐徐旋转,十八层金球分毫不损。
"你!"临钰去夺的动作带起一串沙粒,"当时明明..."
"赤华的重溟幻术罢了。"洛怀瑾手腕轻转,神器滑入临钰的穹囊。系绳时,他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腰侧,"七曜狱六宗里,这位可是连自己人都骗的。"
海浪突然卷上礁石,溅起的水珠淋了两人满头,洛怀瑾笑着去挡,袖口滑落处露出腕间淡金色的咒痕——那是昨夜强行冲破封印的证明。
"兰家..."临钰忽然攥住他的手腕。
"沉入归墟的岛屿,可比浮在海面安全得多。"洛怀瑾任他握着,另一只手掬起沙粒任其流泻,"倒是你..."
余音散在风里,临钰忽然发现,此刻洛怀瑾瞳孔中映着的朝霞,竟与深海最后的火光重叠。
"其实..."临钰松开手,沙粒从指缝漏成小小的漩涡,"遇见你之后,连生死都变得..."
海天交界处,初阳正熔开最后一缕夜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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