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镜清冷 匿于心间

临钰倚着门框摇头,青丝被风拂乱了几分,洛怀瑾也不勉强,指尖轻叩壶身,身后忽现一张紫檀案几,琉璃盏在月光中叮咚作响,他斜倚竹椅,任酒液倾泻如银河倒悬,山间雾气渐渐漫上他微醺的眼尾。

"当真不尝?"洛怀瑾忽然将酒盏往空中一抛,琥珀色的琼浆在半空凝成一道晶莹的弧。

临钰下意识伸手,那滴酒却穿透他掌心,化作流萤四散,崖边传来低笑,混着酒香萦绕不散。

过了一会,临钰独自站在洞府幽深的甬道中,指尖抚过堆积如山的柴垛,每一根木柴都泛着独特的光泽——有的纹理如流云缱绻,有的质地似冰玉生辉。

他闭眼轻嗅,仿佛能听见不同柴火在炉中迸发的噼啪声:青檀木带着松香,紫柊木会绽出星火......

"对着柴堆也能出神?"

带着醉意的嗓音突然擦过耳畔,惊得临钰怀里的柴火哗啦散落,他仓皇转身,正撞进一片染着酒香的衣襟。

洛怀瑾不知何时倚在了石壁上,发间还沾着晨露。

"我、我这就收拾......"临钰手忙脚乱去捡柴枝,却不知该往何处安置,那些精心挑选的柴木此刻成了烫手山芋,在臂弯里不断滑落。

忽有微凉的手掌覆上他发顶,洛怀瑾单手稳住他摇晃的身形,另一手递来只绣着星纹的锦囊:"穹囊虽小,可纳山河。"

临钰盯着囊口流转的银光,连连后退:"染月戒已是厚赐,这等空间法宝......"

话音未落,洛怀瑾突然抖开锦囊,霎时间流光漫卷,柴垛如百川归海般没入囊中。

"这些木纹里都凝着灵气,想必是踏遍三山五岳寻来的吧?"

临钰正要解释,却见洛怀瑾忽然掀起雪白的前襟——腰侧一道狰狞伤口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周围皮肤竟凝结着细碎的冰晶。

"浮玉山巅的银叶棠..."洛怀瑾咳嗽两声,指腹抹过伤口时带起一串血珠,"本不想劳烦你,但这伤...咳咳...带着玄冥寒气..."

临钰瞳孔骤缩,难怪这人突然归来时步履虚浮,难怪方才饮酒时总倚着廊柱——那些慵懒笑意下,原来藏着这样的重伤。

"我立刻去摘。"他猛地攥紧染月戒,戒面红芒忽如心跳般闪烁。

洛怀瑾望着少年紧绷的侧脸,忽然将染血的指尖按在他眉心:"记住,银叶棠根断...很危险。"

洛怀瑾带他出了洞府来到瀑布潭水前,指着源生云霄的瀑布道:“‘银叶棠’在这瀑布之上,你没问题吗?”

“我虽修行尚浅,御风飞行不在话下。”临钰认真回道。

“诸事小心。”

“嗯。”

临钰凝视着那道仿佛通天彻地的水幕,指间的染月戒忽然泛起暖意,他并指掐诀,一缕清风自足底盘旋而起,卷起衣袂飘飘。

水雾弥漫间,眼前豁然开朗——浮玉山顶竟是一片云海瑶池,水面倒映着漫天星斗,岸边生着流光溢彩的灵芝仙草,几只幼兽正在浅滩处嬉戏,见他到来也不惊惶,只是歪着头好奇打量。

他稍作调息,仰头望向更高处,瀑布源头仍在云端之上,湍急的水流丝毫没有减缓之势,冰凉的水珠早已浸透衣袍,湿漉漉的布料紧贴在身上,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速战速决..."临钰咬紧牙关,指间染月戒红芒大盛,他纵身跃入瀑流,逆着万钧水势向上攀登。

激流冲击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耳边尽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当指尖终于触及云端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瀑布源头竟是天河的一道支流!银白色的河水自苍穹倾泻而下,在云层间碎成无数璀璨的星子,就在这星河边缘,几株银叶棠静静绽放,每片叶子都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晕。

临钰艰难地涉水向前,却发现越靠近银叶棠,水流越是沉重。天河之水仿佛有千钧之力,每一步都像在拖着整片星空前行。

临钰的手指刚触到银叶棠的根茎,整条天河突然发出悲鸣般的震颤,他咬牙掐诀斩断植株的瞬间,脚下水流骤然暴动!原本平稳的星河竟掀起滔天巨浪,仿佛被抽走了脊梁的银龙开始疯狂扭动。

"不好!"他刚将灵草塞入怀中,整个人就被怒涛掀飞。

护体灵气在水浪冲击下碎成光点,染月戒的红芒在滔天白浪中忽明忽灭,耳边除了轰鸣的水声,竟隐约听见银叶棠断裂处传来婴儿般的呜咽。

下坠时的时间被拉得极长,临钰看见自己的发带飘向上空,下方浮玉山的轮廓在视野里急速放大。

恐惧如天河之水灌满胸腔,他徒劳地抓向虚空,喉间挤出的破碎咒语刚出口就被狂风撕碎。

濒死的恐惧让临钰突然顿悟——原来人在魂飞魄散前,最在意的不是生前未竟的宏愿,而是那个会被刻在墓碑上的名字。而此刻在他唇齿间横冲直撞的,竟是另一个人的名姓。

"洛怀瑾——!!"

带着哭腔的呼喊刺破云层。

刹那间,染月戒爆发出灼目的红光,天河之水在触及他衣角的瞬间化作温柔雾霭,一道琉璃般的结界将他包裹,下坠的速度忽然变得如同落叶飘零。

"接个人都接不好,本君的脸面往哪儿搁?"带着笑意的嗓音自下方传来。

临钰尚未回神,整个人已落入带着酒香的怀抱,洛怀瑾的广袖如云般拂过他面颊,拂去了所有未落的泪。

"放、放我下来......"

洛怀瑾轻笑一声松了手,临钰踉跄站稳后,突然将紧攥的拳头举到他眼前。

掌心缓缓展开——那株银叶棠沾着天河之水,在阳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晕。

"给你。"

洛怀瑾眸光微动,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那触碰转瞬即逝,却让临钰手心里残留的温度一路烧到了心口。

"大恩不言谢。"洛怀瑾晃了晃灵草,转身时广袖扫过石阶,带起一阵带着花香的清风。

直到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洞府深处,临钰才用袖口狠狠抹了把眼睛,指腹蹭过眼角时,染月戒的红光忽然暗了暗,仿佛在无声叹息。

甬道处空荡荡的,唯有那只星纹穹囊静静悬在青苔斑驳的岩壁上。

临钰伸手取下。

洛怀瑾斜倚在竹椅间,指节轻叩着酒壶,衣袂垂落如流云,他饮下一口酒,眼尾漾开三分醉意,倒比那山巅孤松更显逍遥。

临钰上前深施一礼,广袖扫过青苔:"我修行浅薄,实在无颜再扰仙长清修......"

"哦?"酒壶忽地一顿,洛怀瑾侧首望来,眼底清光如雪,山风掠过他散落的发丝,带着松针簌簌的响动。

临钰不自觉地攥紧袖口:"想......想去寻些炼丹的药材。"话音未落,耳尖已泛起薄红。

"灵器化形......"洛怀瑾忽然轻笑,酒液在壶中晃出细碎的银光,"这般行走世间,倒像捧着玉露过闹市。"

临钰眨了眨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总......总不至于被啃了去?"

"哈——"洛怀瑾仰首饮尽残酒,喉结滚动间,一枚红叶正落在他襟前,"小道友可知,饿狼撕咬猎物时,连铜壶都能嚼出汁来。"

临钰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云纹,声音轻得几乎被山风吹散:"可我还得炼‘涅槃丹’……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儿……"

他望着远处浮动的云雾,思绪飘远——若真在这浮玉山蹉跎千百载,待他出关时,只怕连凡间烤肉铺子的铁签子都轮不上他的真身去当了。

"涅槃丹?"洛怀瑾指尖一顿,酒壶悬在半空,"你炼它作甚?"

山风忽止,竹影凝固,临钰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仙长可曾听闻……七曜狱的玄霜尊?"

"咔嗒"一声,酒壶被搁在石桌上,洛怀瑾眸中的醉意如薄雾散去,露出底下清冷的寒潭:"那个放言百年内要踏碎天阶的疯子?"

临钰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天界若倾,三界俱焚......"他顿了顿,琥珀色的眸子映着最后一缕霞光,"涅槃丹能涤净魔障,我想......"

话到此处突然噤声,像是惊觉自己说得太多。

"噗——"洛怀瑾手中的酒壶突然倾斜,琼浆玉液溅在青石上绽开晶莹的花,他笑得竹椅吱呀作响,墨发从玉冠中散落几缕:"小器灵竟存着这般心思?"

"我并非说笑!"临钰猛地转身,却在触及对方含笑的眼眸时,又急急别过脸去。

笑声渐歇时,临钰已走到竹林边缘,洛怀瑾忽然说道:"且慢。"

"仙尊方才不是笑够了?"临钰没回头,声音闷闷的。

"我笑的是这造化弄人。"洛怀瑾指尖轻转,将人带回身前,"堂堂太清宫至宝,竟被当作......"余光瞥见少年紧绷的嘴角,他忽然正色:"此事算我一份。"

临钰狐疑地抬眼:"当真?"

"比这竹椅上的陈年包浆还真。"洛怀瑾走过来屈指弹了下他眉心,在对方吃痛时忽然压低声音:"不过你可知,玄霜尊最讨厌的就是......丹药?"

最后一字落下时,惊起满林栖鸟,临钰瞳孔骤缩,袖中的丹方簌簌作响。

洛怀瑾从屋内的书架中翻出古籍,递给临钰。

临钰指尖摩挲着泛黄的丹方,绢帛上"涅槃"二字忽明忽暗:"凤凰木栖梵音,太初青琅藏南海,七叶花生百濮......"念至"水镜相思子"时,声音突然哽住——那朱砂小字旁赫然批注着"七曜狱·幽都"。

洛怀瑾倚着青石,酒葫芦在指尖转出残影:"怎么?太清宫典籍没记载这些'小事'?"

"我原以为......"临钰喉结动了动,袖中丹方突然变得滚烫。

"以为炼个丹比当烤肉签子容易?"洛怀瑾忽然倾身,玉冠垂下的流苏扫过丹方,"上次涅槃丹现世时,凡人才刚学会用石器呢。"

临钰耳尖烧得通红,却见对方突然用酒葫芦轻碰他额头,冰凉的触感中,一缕金芒自葫芦口溢出,在空中勾勒出蜿蜒的山海图。

"梵音有故人,南海欠我酒。"洛怀瑾指尖划过金光,停在幽都血色的标记上,"至于这里......正好找玄霜尊讨件旧账。"

夜风骤急,丹方在临钰手中猎猎作响。他望着光影中那人含笑的侧脸,忽然觉得喉头发紧:"此行必然艰难,是我浅薄夸下海口......"

"非也非也,事在人为。修行之路岂能尽是坦途?"洛怀瑾执盏轻笑,眼底映着烛火跃动的光。临钰闻言抬首,但见那人眉目间尽是洒脱,倒叫他胸中郁结之气散了几分。

"承君照拂。"临钰整衣正冠,郑重长揖。

洛怀瑾忽的倾身向前,玉盏轻叩案几。"能为你照拂前路,实乃洛某之幸。"春风穿堂而过,将这句低语裹着酒香,轻轻送入临钰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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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丹炉生紫烟
连载中鸣蜩半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