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缭绕,遍地枯黄的草木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露水,小道上行人寥寥,只有个闻人乄一步三晃的行走,在他后方有一队行商的商贩,而在他前方.......
闻人乄眯着眼看了很久,才确信那隐隐约约的黄点是钟祥鸣凤楼的道士。
这些黄皮子,脚程这么慢!
闻人乄脚下晃了晃,已经追上了他们大半,他这才看清这些黄皮子竟然还赶着两辆牛车,车上自然放着的是他们的道坛,用黄布精心的裹着。后面还牵着个半大不大的小牛犊子,摇着尾巴跟在车队后面,却走几步就停下来吃口草,模样实在是可爱!
这么可爱不搞到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闻人乄枕着打不断昂着头往前走,脑海里全都是不正当的想法,但想来想去觉得蛮力似乎不妥,而且以他和黄皮子的交情,哪至于用蛮力!
他把打不断从脑后拿到面前,伸手一摸,轻喝一声:“走!”
打不断带着他立即淹没在了路旁的野草丛中。
他在黄皮子道士的前面停下,而后捡了几个石头摆在面前,蹲下来不走了,等着黄皮子道士过来。
果然黄皮子道士远远走过来似乎就一直在盯着他看,就算隔得远没有认出脸来,想必也是觉得谁会锦衣华服一大早蹲在路边。
等走近了,一瞧可不正是那个嚣张的少年!
钟师兄蹙眉:“你这小子,怎么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让那盛和君给剁了呢!”
这话说的,闻人乄不服:“好端端的,盛和君剁我干什么?”
钟师兄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这张总是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的脸,当然了,他现在的确没怀好意。
“你小子左右不是个好人,不剁你剁谁!”钟师兄望着他的衣服,莫名觉得不好看,于是损道:“你可别以为你换件好衣服就能是好人了,看在你在泉山镇出力的份上我好心告诉你,你这样的往东面再走走,总有人收拾的了你!”
闻人乄将手里的石头子掉了个个儿,笑嘻嘻回他:“有没有人收拾我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瞧着你似乎很快就会有灾祸。”
钟师兄嗤笑一声:“我修道的时候你恐怕还没断奶吧?跟我在这里算卦?”
“既然钟师兄你如此厉害,不如找个镜子照照你自己。”闻人乄站起来,凑近他:“你印堂低陷,气色变黑,想必不久会有血光之灾!”
钟师兄一把推开他:“滚滚滚,一边去,没时间跟你胡扯,走开走开。”
“化解血光之灾最好的办法肯定是行善积德了,钟师兄随手行个善,这血光之灾自然就解了。”
钟师兄理都不理他。
闻人乄跟在车队后面,越看这小牛越是喜欢,反正方向一致,索性就跟着他们走。
这无间山道很长,起先都是荒野低丘,越走山丘越高,渐渐都变成了小山,不必说远处自然是有成排的大山环绕,按理说应该是山青水绿的好地方,但入目都是枯黄,荒原上野草比人长的都高,路上行人又不多,显得四周死气沉沉。
不过就好比泉山镇那附近的荒山中还有人开客栈,这荒原低丘山道旁自然也有人开茶水铺。
荒山客栈,山道憩所,没有点门路一定是开不起来的。
闻人乄想起那荒山客栈上方的辟邪法阵,于是四下打量看这竹子搭建的茶水铺,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惜他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哪里特别,连个简单的镇灵符都没有。
鸣凤楼的黄皮子们依次落座,在此喝茶歇息,掌柜的见了他们更是热情招待,茶水馒头全都端了上来。
闻人乄坐在一边,想假冒他们,无奈自己少了件黄皮,只能喝得起一杯茶。
“钟师兄,这番招收弟子,难道宗主他老人家还不露面吗?三年前那几个倒霉鬼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老人家的面,若是今年还如此,那是更不好招学了。”
钟师兄冷哼:“管那么多做什么,自然有人处理。他老人家都不怕后继无人,我们怕什么!”
几个黄皮子凑过去问:“师兄还记得上回见他老人家是什么时候吗?”
钟师兄倒是认真的想了想,而后摇头:“忘了。”
他似乎不想就宗主云游四海的问题多作回答,将目光放到了闻人乄身上,随手扔了个包子给他,问道:“你出了山道去往何处?”
机会来了!
闻人乄索性坐过去,笑嘻嘻回道:“多谢钟师兄关怀。”
“去去去,少套近乎!给点阳光就灿烂!”
闻人乄眼冒金光,只顾着发问:“钟师兄,可曾去过江川?”
“江川?”
“对,据说是在天州最南端。”
其余黄皮子七嘴八舌。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要去这里吗?”
.......
钟师兄打量他半晌:“怎么?想去江川啊?”
闻人乄没有表态,他只是说:“嗨,那不是在奎城听人家说那个地方四季如春,花开满城,这才好奇嘛!”
钟师兄也不知信不信,嗤了一声说道:“那又如何?再好的地方若是叫人玷污了,也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什么意思啊?江川发生什么了吗?”
钟师兄看着他真诚发问的双眼,啧了一声,似乎不想说,又似乎想说。
他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那边有个宗派,以修习剑道为主,唤作澜沧陵,虽然并未跻身天州十三宗,但实力也不容小觑。可最近听说,那个宗派的宗主在收徒时反被徒弟所杀,如今宗派落入了一个不知名的人手中,听闻此人心术不正,似乎是个毒修。”
果然。
闻人乄几乎脱口而出:“那江川怎么走?”
他这么一问,几个人齐刷刷的看着他,他只好解释:“嗨,我还没见过毒修呢,纯属好奇!”
“呸,毒修有什么好奇的,你没有听说过司马承乾吗?”
修毒修死的,话本都传烂了,闻人乄自然听过。
“毒修总归不是大道,别提什么妖修鬼修了,那是发现一个处死一个。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这彼藏西边的西往月,曾经巫族鼎盛,因邪念入心,又炼化凶尸导致杀孽横生,你看看是什么下场,灭族不说,整个城都毁了!”
闻人乄看着这位大义凛然的叫不出名字的黄皮子,倒是没想到他也挺能说。
就算传闻传的再有鼻子有眼,闻人乄没有经历过这场灾乱,自然没有感同身受一说,甚至于他觉得用西往月举例,未免也太夸张了一些。
“大家都是道听途说,万一人家不是毒修呢。谁会想不明白自己找死啊。”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了,千万别再来抬杠!
还好还好,就在黄皮子们准备跟他唇枪舌战之时,四周响起了一阵规律的敲击声。
声音不大,但很诡异,几乎是瞬间就吸引了黄皮子们的注意。
寻声看去,原来是山道上来了个拄着拐杖的男子,这男子头发与胡子长到了一处,遮了半张脸,只有眼睛露在了外面。他衣衫褴褛,身上背着的包袱里头露出一抹白色,随着他颠簸的步伐一晃一晃。
出乎意料的,他那包袱里装得竟然是纸钱,而他正走几步撒一些,走几步撒一些。
闻人乄觉得这个人十分怪异,这种怪异并不是来自他的外在,而是他的内里就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他盯着这个男子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脚不便的缘故,四肢感觉很僵硬,十分不协调。
而随着他的走近,在座都能听见他嘴中似乎在念叨着什么,但具体念的什么,却是听不清。
这男子径直走到钟师兄面前,竟是扑通一声跪下了。
在场诸位都被他吓了一跳。
“哪来的臭乞丐,知道我们是谁吗?啊?”
“拖走拖走。”
黄皮子手忙脚乱的赶人,掌柜的闻声而至。
“哎呀,哎呀哪来的乞丐,去去去一边去,可别扰了我的生意!”
这男子被七拖八拽扔到铺外几步远的地方,四仰八叉,很久都没有动。
闻人乄眯着眼,看他费劲的动了动自己的四肢,而后坐起来,僵硬的从包袱里摸出了一把白纸撒了起来。
这一举可把掌柜的可气死了,抓着一边的扫把就要过来抽他。
“嘿哟你个臭乞丐,青天白日你老娘死啦,你撒纸钱呐,滚远点撒,别惹了老子晦气,滚滚滚!”
抽了几下,这乞丐站起来,逃窜躲闪的动作因为僵硬变得格外好笑,惹得黄皮子们哈哈大笑。
“你看那样,恐怕不止是乞丐,脑子也有问题吧!”
“就是,这么个傻子竟然也敢来彼藏,夜里别叫什么东西给弄死了吧!”
.......
闻人乄双手托腮,暗骂一声。
这些黄皮子才是真的没有脑子吧?他们能在彼藏行走才真是不可思议!
钟师兄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但他又似乎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竟然还站了起来,对掌柜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打了,而后走过去企图观察这个男子。
但当他走过去的时候,男子嘴中一直念叨不清的话,竟然清晰了起来。
听清的瞬间在座各位全都僵住了。
“杨树镇辛尛门,灭门。”
“杨树镇辛尛门,灭门。”
“杨树镇辛尛门,灭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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