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干投入林间,小道上一头牛慢悠悠的晃着,这牛背上躺着个少年,少年双手枕在脑后,双腿交叠,随着小牛的晃而晃。
晃过树林,到了一片田野上。
他回头看了看,黄皮子们没有跟上来,那想必杨树镇应该在另一个方向。
他放下心来。
行至傍晚,他终于是停在了不汶枝的城门前。
这座城比奎城要繁华很多,单单从城门前挂的金色震邪符就能看出来这不汶枝的手笔之大。
这符咒全为金子打造不说,那中间的画符之血想必也不是寻常的人血。
这东西悬挂在这里,再厉害的秽物也绝不敢现身,就算是泉山镇的那个阴灵核想来,也只有消散如烟的下场。
不过闻人乄不知道的是当他进城的瞬间,那金色的符上红色的笔画悄无声息的闪了一下。
城中街道上人来人往,红色的灯笼几乎拉满了大街小巷,路边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若不是头顶的天空是黑色的,闻人乄几乎要以为这里是白日了。
他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摊贩中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处两个摊贩之间的距离能容纳他家小牛的地方。于是他将牛牵了过去,而后往牛背上一坐。
半晌他才在过路人偶尔奇怪的目光中想起来自己少了点什么。他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只好扯下自己衣角的一块布,然后施法写了四个大字:消灾解难。
末了,他掏出打不断,将这布挂上去,而这打不断因为不够长,只好老老实实挂在半空,这一挂倒是引了不少人注意。
闻人乄在不少人好奇的目光中,终于迎来了一位中年男子。
“小哥,敢问您出自何门何派?”
“无门无派。”
这男子似乎有些犹疑。
他不说,闻人乄也知道,这男子一定是担忧自己解决不了问题,于是主动问:“这位大哥有何困难?若是家中有点稀奇古怪的事情,还请大哥相信我。”
中年男子仍然犹豫,尤其是看着闻人乄似乎充满希望的眼睛后,他竟然说:“瞧你这样,恐怕是糊弄人的,我还是去寻修门的人去看看吧。”
怎么瞧他这样就是糊弄人的?闻人乄不理解,但闻人乄仍然问:“怎么?家中若有怪事,修士扫夜会发现不了吗?”
男子无奈:“夜间不作怪,扫夜如何发现?”
真是奇怪,还有秽物装挑白日作怪?
若是闻人乄不为了赚钱,他一定会不要钱也随着这男子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在这么繁华的地方找死,但眼下他要赚点饭钱,于是只好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既然大哥不信我,想必这里会有不少修门的修士过来,你去找他们吧。”
这男子唉声叹气的走了。
过了不多久,有个老爷子前来光顾了。
“小子,你这是什么妖法?这树枝怎么挂在这半空了?”说着这老爷子用手抓了抓打不断的下方,的确没抓到什么实物,又说:“你是修门中的人吗?如果有些道法在身,怎么在这里?”
闻人乄看了看他,觉得他不像是有点什么困难在身上的样子。
“老伯,家中可有怪事?”
老爷子笑出声:“小子,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不汶枝每日都有不同修门的修士路过,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放肆?再说了那大竹距离这里并不远,有太虚殿坐镇,什么东西敢?”
闻人乄无话可说,索性不说话了。
他等了很久再也没有人来问过,于是只好闭眼假寐,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然鼻端飘来一阵熟悉的香味,隐隐约约,似乎是被风吹散拂过他鼻尖的。
闻人乄睁开眼,正巧有个白衣飘飘的身影走过。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几步追上去拉住那人的手,猛地将人转过来,然后撞进一双惊恐的眼中。
过去太久了,闻人乄早已经忘记了那位仙人的眉眼,他只能隐约记得白衣飘飘的模样以及这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干什么啊你!快放手!”
闻人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抓错了人,眼前这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原来是个女子。
他立即放手道歉:“对不住,这位姑娘,我不是有意的,我认错了人。”
这女子身侧的丫鬟似乎是要吃了他,凶巴巴说道:“你个登徒浪子,什么认错人,就是借口!”
闻人乄正愁该如何解释,倒是这女子温和道:“没事,认错人也在所难免,不是什么大事。”
“多谢姑娘谅解。”
这女子微微笑了笑,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要走了。
“那个......”
丫鬟怒视他:“怎么?又要认错人了?”
闻人乄尴尬,他本想问问这女子用的是什么香料,但贸然开口,实在不妥,也就罢了。
“没什么,姑娘慢走。”
他垂头丧气回到小牛身边,等他爬到小牛背上坐定,却发现先前那位女子竟然走到了他面前。
闻人乄惊得要下来,那女子却制止了。
“消灾解难?”
闻人乄点头,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特别局促。
“今日天黑的早,晚间恐有大雨,这街上不多久就没什么人了,公子不如早些回去吧。”
“多谢。”如此之外,闻人乄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这女子看了他半晌,见他不动,便问:“公子家住何处?”
闻人乄这回只好实话实说:“我是路过此处。”
女子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从前没有见过。”
她又问:“那公子要去何处?”
“去东.....”
去东方是他出阙端的目标,但这个目标现在恐怕得往后放放了。
“我去南方。”
“南方?”
闻人乄笑道:“听说南方有个地方叫做江川,那里四季如春,常年花开满城,故而想去看看。”
这女子跟着笑了:“是吗?那想必是个好地方。”
“不知公子这消灾解难如何收取银两?”
闻人乄让她问的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这么问,便说:“要看难度定价的。”
“那若是简单的问题呢?”
“一个铜板一个问题!”
一边的丫鬟惊呼:“这么便宜!”
女子微微笑着取了一两碎银给他:“那我问了公子不少问题,这些你收下。”
闻人乄从小牛身上跳下来:“不,不不用!”
这女子成熟而又稳重,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她说:“我与公子有缘,才会在茫茫人海相遇,我有难你解难,何说不用呢?”
闻人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被塞了一两银子,半晌才组织了语言,而当他才说了个我字,这女子又说:“若是公子不收,又何止了负了我的美意,也负了这人海一遇。”
他眼睁睁看着这女子走了,隔出很远,她转过身来,遥遥望了他一眼,而后垂下眉眼,消失在夜幕中。
好人真的好多。
闻人乄感动的就差痛哭流涕了。
但他没有动这一两银子,他像是揣着宝贝一样将它放进了衣服中。
夜深后,他牵着打不断,在沿街店铺的长廊下寻了个僻静地儿歇息,有路过的醉汉指着他笑嘻嘻:“村口那乞丐都不睡大街!”
闻人乄朝他翻白眼,心道老子就是睡大街长大的!
深夜闻人乄梦中被惊醒,此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轰隆的雷声似乎就在房顶炸响,街道上空空荡荡,静谧的仿佛只有雷雨之声。
闻人乄安抚了一下似乎非常不安的小牛,而后施法挡了狂风扑带而来的雨,拍了拍小牛的屁股,自己歪在门框上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雨可能是自然而下的,但雷电似乎不是,不过不管如何闻人乄都不想多管闲事了。
第二日他早早起来,沿街晃悠很久,才找了个茶店铺坐下歇息,要了一个馒头和一杯茶,他悠闲的享受着雨后的晨光。
街道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几个男子弓着腰,口中斯哈吐出一圈不明显的白气,搓着双手走进茶铺。
“真冷啊,眼看冬天要到了。”
“可不是,小二,三屉包子,一壶热茶。”
“唉,稍等!”
“唉听说了吗?昨夜太虚殿的剑修个个御剑成形全都往那辛尛门去了!”
“辛尛门被灭门后不是已经派人去了吗?”
“对呀,不少其他宗派修士也过去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人就都没了!”
“没了?去哪里了?”
“那杨树镇后山不是一直不让去吗?据说那后山有了不得的怪物!”
“瞎说的吧?那后山通往黄沧岭,黄沧岭从前还住许多人呢!”
“那从前住人,现在又没有人了!”
“我可听说,彼藏那个泉山镇是阴灵核作怪,这里只怕也是。”
“怎么可能,阴灵核这时候露出马脚不等它成形就准被灭了!”
......
阴灵核阴灵核.....
这三个字都快成闻人乄的梦魇了,真是他不找事,事儿非得来找他,这三个字关乎那位姬宗主,而他不管是一路找姬宗主还是去江川,不都为了这个姬宗主吗?
他到底坐不住,牵着小牛往城门走。
罢了罢了,再多管一次闲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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