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区只剩宾客二三，和不远处中心场的熙攘相比，这一方空间被衬托成了浮华场上神秘又突兀的清净地。
上回有人忘了问自己是谁，这回对方不仅问了，还弥补之前缺漏似的问了两遍，楚修言当然就没有理由不回答：“我姓楚。”
社交习惯使然，在宴会聚会这种场合，楚修言自我介绍时都是先报姓。
江辰也对他是哪个楚一听就心里有数，像今天这种场合，聚会里的姓楚也就只有那么一家，男人浓黑的眉峰了然一抬：“你是楚家的。”
楚修言：“嗯。”
正要继续补全名字，介绍只说了个姓就没了下文岂不是特别奇怪，忽然，楚修言便看见江辰也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若有所思，又不失惊讶与好奇的神色。
对方还惊讶中不失好奇地上下看了他一眼。
楚小少爷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停住，他被对方看得眉心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人才见了两面，他就仿佛已经被这人锻炼出了一种能提前预感到不妙的直觉，让本来将要出口的话一转，变成了：“你在看什么？”
江辰也保留着惊讶与好奇，惊叹地说：“你就是楚家老大？看不出来，你真的长得很显小。”
这人在说什么鬼话？
活到这么大，楚修言就还从没被人和他大哥弄混过，他和楚历帆基本上哪哪都不像，除非是把两个人并排放在一起，做五官研究学似的仔仔细细分析他们五官轮廓，才能从他们的眉目里依稀找见两分相似的影子。
楚修言生平首回被认成他哥，对方还真诚夸赞他“长得很显小”，令人一时都分不清这人是不是故意的，他脑子仿佛也片刻短路，思维打了个结，居然张口回对方一句：“谁小？”
还语气极差。
江先生反应奇快地说：“哦，我懂，男人都不爱被说小。”
但是江辰也又有点疑惑：“可说外表长得小也不行？你在这方面，是不是多少有点敏感了？”
……好一个敏感！
楚修言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结果短短两句话间，话题在江辰也嘴里就歪了。
猝不及防被“男人的话题”怼到脸上，怼得楚小少爷其他想要说的话都忘了，只面无表情先声明：“根据《星城治安管理条案》第二十七条，在公共场合随意传播他人不实信息，存在抹黑他人名誉之嫌，可按照诽谤造谣定责处理，能依法起诉追责并索取赔偿。”
同时楚小少爷还在心里说：流氓。
他好像还忽然懂为什么这个人的“陪聊服务”要倒贴钱了。
这种话题偏离还精准踩雷的功夫，不贴钱才怪。
白白花费了两倍的功夫，有流氓之嫌的江先生终于拿到楚修言全名，也弄清楚了原来面前这位“楚小少爷”，是货真价实的楚家小少爷，在楚家排行第二。
楚修言在报完名字时忍不住还对人说了句：“你是不是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那就是我本来就小……年纪小。”
最后三个字是楚小少爷话说完后忽觉哪里不对，下意识加紧补上的。
补完他有点莫名拉不下脸，内心升腾出一股“我在解释什么？”的纠结。
还好，这次江辰也没揪着话题再脱缰野马似的跑远，而是看他一眼，很正常地回答：“是我先入为主，我一直觉得会开始考虑相亲这种事的，年纪一般都不会太小，大部分起码跟我年纪相当。”
楚修言和对方一块正往餐厅露台方向走，预备先去那边占个地方等谢桁。
突兀的，他脚下步子停了一下。
这一顿十分明显，当即被旁边的江辰也察觉。
江辰也个子高，两人并排时身高差距更分明，楚修言感到对方带着疑问的视线自上而下地落了下来。
在对方开口询问之前，楚小少爷飞快把隐约浮现的一点情绪收好，他说：“没事。”
他头都没抬，平静直视着前方：“走吧。”
江先生没有多问，两人继续走向露台。
谢桁在大约十分钟后匆匆赶到，身上还裹挟着一大股浓郁的混合香水味，没到人跟前，先自己连打三个喷嚏，然后紧急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对着自己鼻腔咔咔狂喷，瓶身上“嗅觉抑敏剂”的字样映着宴会厅灯火格外清晰。
“我靠。”谢桁说，“终于活过来了，去见最后一个必须得见的长辈中途药效过了，兄弟能活着跑来见你不容易啊。”
他一边说一边抖着外套往楚修言这走，眼睛也不知怎么长的，刚开始完全没注意到江辰也，到了近前，突然发觉旁边还有一个人，被惊得一个趔趄：“卧——”
楚修言及时伸手，在半空捞了谢桁一把，谢桁没说完的词也就这么被按回去，给他憋成一声呛咳。
“你好。”江辰也对谢桁还留有印象，很有礼貌道，“又见面了。”
“咳咳咳……你好你好。”谢桁咳嗽着缓过了气，也看清江辰也的脸，记起这似乎是之前在花园餐厅见过的人。
楚修言在一旁看着，发现谢桁注视江辰也的表情渐渐变得有点疑惑。
谢桁是那种不太会藏着掖着，一般想到什么就直说的性格，他很快对江辰也犹疑道：“哎，这位……朋友？你好像跟上次哪里不太一样。”
楚修言：“哪不一样？”
作为一个完全没发觉江辰也有任何变化，反而觉得对方真是和上回如出一辙的人，楚修言对谢桁的疑惑就很疑惑。
谢桁自己却也答不上来不一样在哪，只能讪笑两声，伸手抓抓棕白相间的头发。
江先生又挑起眉，给楚修言带来一点熟悉的不妙感。
果然再下一秒，就听对方说：“可能是因为今天的我，比上次的我要更加英俊。”
楚修言：“……”
谢桁：“……”
谢桁压低嗓音，悄悄对楚修言说：“兄弟，这人长得是还行，但是真的好不要脸啊。”
楚修言说：“兄弟，你以为这个距离，声音压低别人就真不听见吗？”
江辰也倒是很宽容：“没有关系，我的朋友们也经常说我不要脸，这句评价对我来说很平常。”
谢桁就被这种云淡风轻承认厚脸皮的气势震住了，他看江辰也的目光都带上了瞻仰，随后才想起来问楚修言，专程聚到露台来是为了什么事。
楚修言简短道：“那个狂少与娇妻的故事，你来讲讲吧。”
谢桁一脸新奇，没想到自己担负的指责竟然是讲故事，不过他是个潜在八卦分子，也很乐意和人聊聊他之前就挺感兴趣的“星城近期热门爱情故事”。
他不仅是和江辰也讲了最为跌宕狗血的传闻版本三，还补上了梦幻浪漫版传闻二，以及最初那个简短的1.0。
江辰也先生长一张颇具攻击性的俊脸，个人兴趣爱好是不可捉摸的卡祖笛，竟然听八卦故事也听得津津有味，飞快就和谢桁靠八卦拉近了关系。
楚修言在两个八卦人嘀嘀咕咕时站在一边，开放空间分散了来自室内的喧嚣人语，他觉得这里也还算清静，拿来透气正好，对着露台之外的开阔风景发呆。
而开放式露台什么都好，就是温控设备无法完美覆盖这点不太好。
晚风很快随夜色愈浓愈凉，扑在人身上会带起一阵寒意。
楚修言的礼服不算厚，这种宴会上基本也没人会裹成球，都是风度大于温度，他在扑面冷风里眯了下眼，正想看看附近有没有能避风一点的地方，可脚下步子还没挪，就忽然感到风小了。
被风正慷慨吹拂时，风的忽然削弱会分外明显。
楚修言一愣，他抱着手臂，视线从前方夜景上移开，往片刻前还一直有风来的左侧看了过去——
个子很高，肩背也宽的男人还是一脸兴致盎然听故事的神情，但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换了位置，从原先更外一些的地方站到了偏里。
正好拦在直吹楚修言的风口上。
“——怎么样？”什么都没发觉的谢桁八卦了个尽兴，他正问江辰也，“最近的星城八卦是不是很精彩，很刺激？”
“是啊。”江辰也深表赞同地点头，“精彩，刺激，甚至还有点熟悉。”
“……嗯？”凭着对八卦的热爱，谢桁敏锐察觉这个“熟悉”的意义似乎非同一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谢桁为冲在八卦第一线两眼放光。
江辰也：“这个男主角，好像是我自己。”
此时，小楚还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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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共听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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