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昨儿骑了快马,今儿个一早起来,陈柔只觉得自己双腿都跟散了架似的,轻易动弹不得。

屋漏偏逢连夜雨。

葵水提前来了。

陈柔卧在床上,怀抱着两个软枕,疼得脸色发白,腿上的痛暂且还能忍,腹中一阵阵抽疼险些教她缓不过气来。

一个月总要挨这么两三天。

双痛加身,她只能卧在床上,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牌子,因着太过用力,指尖发白发青,勉强睡过一觉起来,便是手心里都给烙上了三个字。

她侧躺着,将它贴在自己的胸口,原本冰凉的一块,早就被她的体温捂得暖呼呼,反倒成了块暖玉。

手指轻轻摩挲过上面的三个字。

这两日来,她便是睡觉也拿着它、抱着它、枕着它。

即便身体疼痛难忍,想到有它伴着自己,却仍觉得心上一甜。

到了第三天,总算是好了些。

陈柔穿一身天水碧襦裙下床,搭上银红浅纱披帛,锦画给她简单梳发,梳得是垂鬟分肖髻,戴上银钗珠花,红绳绑了一缕乌发垂在胸前。

遭了两日罪,她的面色略带憔悴,一张鹅蛋脸下巴更显尖俏,双目盈盈如水。

与前几日的骑装艳丽少女相比,此时的她更像个羸弱病美人。

“雁书,陪我出去走走吧。”

卧床两天,陈柔不愿闷在屋子,也想出园子走走,便带着雁书锦画两人出了园子,在陈府中闲逛。

她随意着走,此时正值春日,府中跟她的园中一样,处处皆是春色。

走廊檐下竟还有春燕筑巢,她好奇地驻足看了几眼,怕是巢中的春燕也抵不住她炙热的眼神,扑闪着翅膀飞跃而出,在空中留下一道黑色剪影。

陈柔笑笑。

闷得久了,看什么都有趣。

她带着雁书两人走过红墙转角处,恰巧看见几人背对着她们,在海棠树旁闲谈。

隔着海棠花枝,能瞧见她们的隐约模样,梳着双丫髻,是四个丫鬟打扮的人,其中一个穿红袄子的,嘴上喋喋不休。

“咱们几个新来的,马上就要去各姑娘住处。”

“我托了管事,去了八姑娘那。”

“小喜你瞧着是个老实的,竟也背后使了手段,能去伺候七姑娘。”

“我进府的时候便听说了,七姑娘是大老爷独女,单独住一园子,是陈府中最最尊贵的姑娘。”

“呵。”穿红袄子的嗤笑了声。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不懂这府中的事,那七姑娘名头是好,她那个园子可不是个好去处。”

“又当不上姑娘近旁的大丫鬟,去了也是个伺候婆子的命,那个秦婆子可会刻薄人。”

“小喜你也是命苦,照我说,七姑娘这个去处才是最差的,那七姑娘住个大园子又怎么了?到底不过是个丧母孤女,上无嫡母照顾,哪能事事给她打点的细了,咱们做丫鬟的也捞不到些许好处。”

“还是八姑娘处最好,八姑娘的母亲才是府中当家管事的,有些个什么好的,还不先紧着自家姑娘……”

“七姑娘打小身体病弱,是个吊着命的药罐子,七姑娘七姑娘,七同凄,凄凄惨惨——”

雁书实在听不下去了,走上前去怒斥道:“你们竟敢在这里嚼姑娘舌根!”

四个小丫鬟一见她的打扮,便知她是哪位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便纷纷低下头,唯独那个穿红袄子的,不甚在意地偏了偏头。

她敢说出刚才那番话,自然是有门路的,她家与八姑娘身边的奶娘有旧,本就是属于三房的人。

雁书看向红袄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香秋。”

“叫你们管事的过来。”

没多久,便有一个头巾裹头的管事小跑了过来,冲着雁书赔笑。

雁书指着红袄子,冷冷道:“她敢在府中嚼姑娘舌根,撵出去。”

红袄子见了管事周祥,有恃无恐给他使了个眼色,周祥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可不好办,咱这府中进人出人的,总归要请示过三夫人。”

“小的做不了这个主。”

陈柔走上前去,道:“叫何管家来。”

周祥从未见过陈柔,只当她是府中另外几房的姑娘,便也不大当一回事,“姑娘你就算是叫何管家来也没用,三夫人才能做主,管家他不会听你的。”

“新来的小丫鬟说错了话,您多多担待,饶过她这一回吧。”

没多久,两撇八字胡的何管家小跑而来,他手上还拿着一本未勾完的账册,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一见到陈柔,脚下的速度更快了,连跑带喘:“哎呦,七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周祥红袄子几人一听到七姑娘,全都慌了神。

陈柔淡淡道:“我刚在府中闲逛,便听得她亲口说,府中的七姑娘打小身体病弱,是个吊着命的药罐子,七姑娘七姑娘,七同凄,凄凄惨惨……”

何管家脸色大变,他面色铁青,立刻冷声叫人来把香秋周祥几人全都撵出府去。

香秋慌了,被主家撵出府的丫鬟,哪还能有个好去处,只能往那贱地方去受挫磨,她急道:“八姑娘身边的奶娘是我表姨妈,看在三夫人的面上,绕过我这一回。”

“三夫人会保我的。”

何管家冷声道:“什么三夫人,便是老太太来了都没用。”

“凭你方才说这些话,陈府就容不下你。”

“八姑娘屋里好多说这个的……”

香秋周祥两个被逐出了府,陈柔让何管家留了小喜三个人,她看向小喜:“你是我园子里新来的丫鬟,便跟我一起回去。”

小喜咬着唇,胆怯地点了点头。

陈柔回了园子,把园子里所有的仆从婆子丫鬟都叫了过去,她这个园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身边跟了一个奶娘,四个教引婆子,四个大丫鬟,雁书和锦画贴身伺候,文琴管理诗书器乐,司棋掌管她的衣物刺绣。

另有九个役使小丫鬟,烧水煮茶打扫屋子院落,两个花草匠丫头,厨娘三个,烧火丫头两个,外加管事一个。

一起二十来号人物,还没算园外护卫和给她调养身体的大夫。

秦奶娘道:“我的七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这园子里除了陈柔外,便是奶娘最大。

陈柔道:“我听外面的人说奶娘苛待我园中的丫鬟。”

秦奶娘一甩帕子:“哪听得他外面的人嚼舌根。”

边上两个教引婆子道:“七姑娘今日怎么出园子了?”

“姑娘这个身体就该在园中休息。”

“姑娘家的重要日子不歇息好,怕是以后有碍生养。”

几个婆子与秦奶娘交情好,自是与她一个鼻孔里出气。

陈柔道:“奶娘,我不是个好糊弄的。”

“我盼着莫要再让我听到这些事。”

说罢,陈柔让管事这月给园子里所有人都多加了一份丰厚的赏钱。

园子里的丫鬟尽皆欢喜,秦奶娘美滋滋叫小丫鬟去烧茶水。

陈柔看着这一幕,心想这得是不少人领的最后一份赏钱。

回到房里,陈柔坐在镜前,道:

“雁书,替我换一身打扮,今夜的家宴,我也过去。”

原本还想留她几日,既然今日出了这么一件事,干脆一应都给处理了。

她将一支金钗拿在手中,“借花献佛,她也真敢啊。”

陈柔清点自己的妆奁金银玉石饰物,竟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做手脚的人,不言而喻。

夜里,陈柔一袭盛装出现在陈府的家宴中,陈府每月上下旬都有一回家宴。

家宴摆了三大桌,几位老爷们与家里的郎君们是一桌,夫人太太们是一桌,剩下的姑娘们围坐一桌。

陈家的几个大姑娘已经出嫁了,剩下的五姑娘、六姑娘、八姑娘与九十等几位姑娘都在。

五姑娘陈静,六姑娘陈宜都是二房的姑娘,二夫人正忙着给她俩择婿,八姑娘陈悦是三房的嫡女,与七姑娘陈柔年岁相近,两人只相差几天。

府中如今及笄待嫁的姑娘,便是她们四人。

二夫人家出身不太好,不讨老太太喜欢,如今管家的权利落在三夫人头上,八姑娘陈悦便是府中最得夫人老太太喜欢的一位姑娘,性格颇为骄纵,喜欢出风头。

五姑娘陈静虽然名为静,实则最不安静,喜欢穿男装出门游逛,还喜欢打马球,六姑娘陈宜倒是安静些,两人一见到陈柔,便笑着道:“七妹妹今儿也来了,难得见。”

一旁的八姑娘陈悦见到陈柔,却是生不出半分喜悦。

她与陈柔年岁相近,出生只相差几天,自是经常被拿到一起相提并论。

八姑娘陈悦自认长得花容月貌,出身高贵,是府中最受宠爱的姑娘,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姐妹们中最好的,时下新到的粉黛布匹珠花也是先由她来挑选,这让她极度自得满意。

偏生她头上还压着个陈七。

这药罐子才是金玉池子里养出来的娇贵姑娘。

她用的那些个绫罗锦缎无一不是上上等,衣裳绝不重样,更有金银玉石无数,数不清的百种首饰,填满妆奁宝匣,身上随意一样,都是稀世物件。

每次见到她,陈悦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见到今日一袭盛装的陈柔,她头上的金银玉钗流光溢彩,金丝根根分明,宝石璀璨,可见其工艺珍贵罕见。

想起一件事,陈悦笑着嘲弄道:“七姐姐头上的玉钗好眼熟,似是我前几天戴过的,不知怎的跑到姐姐这来了。”

陈柔瞥了她一眼,笑道:“八妹妹还请看清楚些,我头上戴得是华阳长公主当年的嫁妆,于宫中登记在册,跟妹妹的恐怕不一样。”

陈悦愣了下,脸色突然一白。

陈柔拿起茶盏小啜一口,她刚才是随口诈她的,这玉钗就是某人今年才送的新花样。

“八妹妹,不问而取是为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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