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干扰器在周灵指间反射了一道亮光。
错误的着火信号发送给烟雾报警器，灭火装置自动启动，天花板上开始下起大雨。
瞄准目标的红外光闪了闪，在氤氲水雾中迷了路。
激光武器的局限性摆在这，经过一系列光反射、光折射，自己就把自己搞昏了头。
孟杰知道健身房一战的喷水装置是怎么启动的了，他望向周灵不动如山的背影，对“强大”这个词又有了新的理解。
身体、头脑、精神，后两者的重要性绝不逊于前者，只不过往往前者更直观，更易懂。
激光装置自讨没趣地合上了盖，孟杰一马当先地踹开合金门，气势磅礴得像救世主。
走廊尽头，黑暗深处，沉闷的脚步声传来。
这步伐平稳，并不多么沉重，却像敲在心上的鼓点，平白让人心慌。
孟杰滋溜一下，溜回了周灵身后，发梢的水滴滴答答，像条见到猛虎的落水狗。
简芽和章野一左一右瞥他一眼。
孟杰：“别跟我说你们没感觉。来了个大家伙。”
简芽：“我们也没说你怂。”
孟杰：“……”
“大家伙”不紧不慢走过来，两侧房间里的嚎叫、呜咽、哀鸣，瞬间都消失了。
空气安静得像刀锋，刺得人皮肤生疼。
周灵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昏黄的感应灯嗡一声亮起，朦朦胧胧照亮一段廊道，映出对面那家伙的体型。
绝对超过了两米，褐色双翅垂在身后，额上一对鞭节状触角，乍一看，甚至有点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卢卡斯是来替宁芙解决麻烦的。
一批又一批的觉醒者在探索旧世界遗迹中陨落，龟缩在避难所里的怂.蛋们却还有心思研究什么人权，长老会的议题不是“贵女是否能自由出入白塔”“婴儿在有自我意识前接受赐福是否合理”，就是“要不要放开避难所名额，接收更多流浪者”。
只有宁芙真正在乎人类。
与其把希望放在全看是否能得到上帝眷顾的觉醒者身上，不如自己来做这个上帝。
他本人的存在就已经证明，宁芙走的路是对的。
基因融合实验完全能够成批次、稳定地制造强大的能力者，只需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避难所将拥有一批绝对服从命令的异种大军。
过去的几十年里人类太软弱了，是时候让那些污染物知道，谁才是这颗星球的主人了。
宁芙将带领大军横扫荒野，重建新世界。
而他就是她最锋利的刀，所有阻挡他们的障碍，都将被他扫平。
卢卡斯注视着周灵，感应灯再次熄灭，长廊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下一秒，风声响起。
灯光重新降临。
孟杰惊呼一声后撤了十来米，简芽和章野脸色煞白，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仅仅是一瞬间，卢卡斯就贴了上来，他的翅膀张开，投下的阴影将周灵完全覆盖，两人距离不超过10厘米。
“你不该来这里。”他用遗憾的语气，向周灵告别。
覆满坚硬外骨骼的拳头砸向了周灵的脑袋，孟杰扪心自问，如果这一拳的目标是他，他绝对反应不过来。
但偏偏，周灵用手掌接住了这一拳。
她的上半身因为巨大的冲力向后仰倒，仿佛暴风雨中随时会折断的竹节，引得旁人为她胆寒。
简芽和章野只能看到残影。
孟杰逃到了最远处。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道影子，在摇晃的光影中交错。
周灵的脚尖踢向了卢卡斯的太阳穴，卢卡斯翅膀轻轻一扇，在半空转了四十五度，周灵踢了个空，右手顺势拔下绑在大腿上的解剖刀，送往卢卡斯的眼睛。
卢卡斯避开了刀锋，侧头咬住了解剖刀，锯齿状的牙齿一个用力，把金属材质的刀片咬成了碎片。
他伸出鲜红的长舌头，舌尖卷住碎裂的刀片，咔嚓咔嚓嚼薯片似的吞进了肚子。
他是最完美的实验体，无懈可击。
空气凝滞一秒，卢卡斯再次悍然出拳，距离太近，周灵躲闪不及，被一拳击中柔软的腹部，整个人像风筝一样软绵绵地倒飞出去。
简芽下意识伸长触须，想在半空接住她。
卢卡斯却已经闪电般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细长的触须，将她甩飞了出去。
轰轰轰轰——
简芽一路撞飞了好几块天花板，被坍塌的金属和木板碎片埋了起来。
周灵脊背撞在了走廊尽头的墙面上，整面墙凹进去，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她的身体沿着墙壁滑落下来，感应灯昏暗的光照不清她的神色。
卢卡斯拧了拧脖子，朝周灵走去。
章野扑扇起苍白的粼翅，想从他背后偷袭。
挂在天花板上的孟杰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不知道你来99号避难所的目的是什么。”走廊里只剩下卢卡斯的脚步声，以及他翅膀擦过墙壁的刺耳声音，“看起来你好像觉得自己很正义，你给了这些实验体自由，他们也愿意为你送死。”
白色的腻子粉簌簌掉个不停，几盏感应灯被打坏了，一闪一闪像好奇的眼睛。
卢卡斯走到了周灵面前，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望自己。
浅栗色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心中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厌恶感。
“你们这些顽固不灵的蠢货，总是在死到临头的时候还在坚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卢卡斯咬牙切齿地说，“可你们知不知道，人性在生存面前不值一提。周灵，告诉我，谁指使你来的，我可以让你加入我们。”
宁芙一直担心260层的实验会被发现，那些“文明人”总是顾虑重重。
也许是其他避难所发现了什么，派她来调查99号避难所的秘密。
是哪个避难所？谁？
“告诉我。”卢卡斯重复，“告诉我，你就不用死。”
周灵还没说话，大屏幕前的观众们发出了窃笑。
他们交头接耳。
“这家伙真以为自己是76号避难所的调查员吧。”
“哈，崇高的使命，屡试不爽的小把戏。”
“让我猜猜她会说什么，‘依据避难所联合申明第33条，你已经犯下反人类罪，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临时军事法庭上的证据’……哈哈哈哈。”
屏幕放大的卢卡斯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随即面容一肃，认真道：“我将满怀敬意地送你赴死。”
这副郑重其事的腔调，再次引得观众们哈哈大笑。
【99号避难所】下方的票数从37涨到了49。
沉默许久的周灵这时才懒洋洋开口，她的语调漫不经心，卢卡斯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
“喂，”她说，“看够了吗？”
忽如其来的死寂，笼罩了整间放映厅。
观众面前的屏幕，忽然黑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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