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前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姐姐叶清涟。
那日黄昏,残阳如血,姐姐拿了两个包袱,急匆匆翻身上马,那匹枣红马也焦躁的踢着前蹄,喘着粗气。
她那时并未当回事,只是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你去哪?”
“你和爹爹说,我去临县找姑母。”姐姐强挤出个笑容,毫无往日的没心没肺。
她皱了皱眉,眼神凌厉的看过去:“到底去哪?”
姐姐慢慢收敛了笑容,正经道:“去做一件事,要不我于心不安。”说完,便扬起马鞭,喊了一声“驾”,马鞭破空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姐姐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三日后就回”,声音飘散在风里。
前三日,她瞒着父亲,直到三日后,姐姐并未回来。
第四日,她终于瞒不下去,告诉了父亲叶景菘。
父亲向来温雅如竹的脊背,瞬间佝偻了,眼神里全是慌乱,可他没有怪她,只是摸摸站起来,收拾细软。
“清涟虽然风风火火,但向来有分寸,定不会有事。”父亲看似坚定,语气却仍透着几分颤颤巍巍:“你去临县找她,我去京郊那边。”
她找遍临县,毫无姐姐的消息,便又去了周边的一些小镇。
直到一日,信鸽扑棱棱落在窗台。
“清涟踪迹现于京城,吾即往查,见此速来。”
那一刻,她以为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京城天子脚下,繁华热闹,姐姐定不会出什么事,去往京城,迟早能找到姐姐。
她永远记得自己进入京城那日的天色,铅云压城。
她盼望一家在京城团圆,最后只盼到一具盖着草席的尸身。
父亲死了。
她攥着信纸找寻父亲的落脚客栈处,途径护城河,只见一群人围着一具盖着草席的尸首指指点点。
“真是可怜呐,在河里泡了这一夜,模样都看不出来了。”
“还是个读书人.......”
她本想越过人群往前走,忽一阵风掀起草席一角——袖口上歪歪扭扭的竹纹刺进眼底,竹叶扭曲的都看不出是竹。那是她小时候想装孝女,偷偷拿绣花针给父亲绣的,父亲却笑着夸她,还说要穿着去衙门给同僚显摆,以致穿久了也不肯脱下来。
那一刻,她好像失聪了一般,周围人的议论声全都消失了。她木然地站在原地,想喊点什么,却喊不出声。
她忘记了自己如何拨开人群,跪倒在草席面前,她颤抖着手掀开席子,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那浮肿变形的脸极为可怖,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父亲。
她想喊一声“爹”,可悲鸣卡在喉咙间化作一声呜咽。她死死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中炸开。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开,好像跟尸体毫无关系一样。
因为她知道,父亲是会水的,所以绝不可能失足落水淹死,一定,一定是有人害了他!
而这,绝对和姐姐失踪脱不开关系。她恨的想立刻手刃那幕后凶手,将他剥皮抽筋。可她做不到,她连当面去给父亲收尸都不可以,若是她暴露,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她不怕死,可若是她死了,姐姐就无人救,父亲的死因就永远不明不白。
她找了一处角落蜷缩着,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看到有官兵过来拉尸体去乱葬岗。
她跟随去乱葬岗,此时乱葬岗飘起了细雨。等到夜深,她用手一点点扒开湿土,指甲缝里嵌满泥血,她却毫无痛觉,只感觉浑身冰凉麻木。终于,她找到父亲的尸体,紧紧抱住,眼泪无声滚落。
她一向瘦弱,那天却背着父亲的身躯,在泥泞中出了乱葬岗。她将父亲拖上板车,一路回到家乡。
安葬父亲时,她发现了父亲身上有些许花粉,从未见过。她查阅书籍,才知道这是极少见的绿花杓兰。
而全京城.......只有翰林学士兼礼部尚书陆秉风的陆家才种植。
“你们在此站着,我去里面请各位主子。”赵嬷嬷的声音让凌青从回忆里一下子惊醒。
她微微低头,垂下眼眸,掩盖住情绪,仿佛那滔天的恨意从来没出现过。
她们此刻到了陆府主母的院子,院中栽着几株名贵的垂丝海棠,正值花期,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洒在汉白玉砌成的莲花池边。青瓦白墙的垂花门半掩着,匾额上写着“栖桐院” 三个泥金大字,字体写意温柔,但不知为何总透着一股冷意。
“夫人到——”
随着丫鬟的通传,湘妃竹帘掀起,一位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缓步跨过高高的门槛,她身着一袭月白缎面襦裙,上面绣着银丝云纹。腕间翡翠镯随着动作轻响,那上好翡翠衬得她肤若凝脂。她虽已年过三十,却温婉动人至极,这位显然就是主母陆夫人。
"给夫人请安。"
众丫鬟齐齐福身。凌青随着众人行礼,余光瞥向陆夫人身后跟着的几位女眷。
后面两位年纪长一些的,应当是府里的姨娘。左边那位着一身绛紫色衣裙,额间贴着艳红花钿,美貌惊人,明艳妖冶。右边的姿色略平,但看着脾气似乎挺好,脸上带着老好人一样的笑容。
凌青开始迅速对应自己入陆府前打探的消息,这位美貌姨娘应该是最得宠的萧姨娘,那位性子好的是育有一子的白姨娘。
两位年纪较轻的,自然就是府内的小姐。
前面那位站的离陆夫人极近,一身茜红色罗裙,眉眼间全是骄纵和矜傲,应当就是陆夫人的女儿,那位人见人怕的嫡三小姐陆皎了。她的目光挑剔着在丫鬟们身上扫过,手里不耐烦的撕扯着锦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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