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听话,快回去!”一个年长的忍让你厉声道,“村长不是和你说了,不许和外面的人讲话!”
阿禾被众人推着往后退,但她却时不时回头望向他们。
“大伯,我们………”逄楚之软下嗓音,试图想要说什么。
“别说了!”那个年长的人直接挥手打断他,“你们赶紧离开这里,我们村子不欢迎外人!”
妄图蛊惑村民的逄楚之:“………”
村民们快步离开,那个叫阿禾的姑娘也被推搡着,脚步踉跄往前走,但她依然不住地回头张望。
逄楚之皱起眉头:“至于吗?讨杯水都不行,这个村子怎么奇奇怪怪的。”
凌青没说什么,但心底也觉得奇怪。
一般的山村虽然对外人会有戒备,但也不至于如此过分。就像她出生的那个村子,即使再排外也没到这种地步。
刚才那些村民的神情,与其说是戒备,倒不如说是………在恐惧什么。
两人渐渐走到没人的地方了,逄楚之正想说什么,忽然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你们………”
凌青和逄楚之回头,只见阿禾竟然悄悄跟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确认没有其他村民跟来,这才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阿禾姑娘?”凌青还记得她的名字,“你………”
“我偷偷又跟过来了。”阿禾小声说道,“村里人不喜欢外人,也不和外人多说话的,但我觉得你们不是坏人。”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你们看起来受伤了,要不………到我家休息休息吧。”
她话音落下,凌青和逄楚之都愣了一下。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样,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刚才那些村民………”凌青犹豫道。
“没关系的。”阿禾摇摇头,“我家在村子最那头,他们不会发现的。”
—————
阿禾的家的确在村子最边上。
院子里是两间低矮的茅草屋,屋顶的草都被风吹得有些发白。门口的一片地里,种着不少菜。
推门而入,进了屋子。屋子里很暗,朝向不好,阳光透不进来。屋子家徒四壁,除了几件破旧的家具,再无他物。但即使这样,仍然收拾得很干净。
凌青注意到,桌角的粗瓷碗里,插着束野花。蓝的是婆婆纳,黄的是蒲公英,带着清晨的露水,蔫了半朵却仍倔强地开着,给这屋里添了几分色彩。
“娘,有客人来了。”阿禾朝里屋喊道。
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声,随即响起虚弱的声音:“阿禾?”
阿禾带着他们进了里屋,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妇人。她身子虚弱,一脸病色,但眼神依然温和。她看到两个人,挣扎着要起身。
“娘,您别起来了。”阿禾赶紧按住她,将两个人跌下悬崖的事讲给她听。
这夫人耐心听完,固执地撑起身子,看着凌青和逄楚之。
即使看到凌青那张被泥糊成一片的脸,她也没露出惊恐或鄙夷,仍然笑着说:“既然身上有伤,就先别走了,我们家里虽什么也没有,但至少能让两位歇歇脚。”
逄楚之道:“不必麻烦伯母和阿禾姑娘,我们借宿一晚,明日便走。”
“那怎么行!”阿禾急忙道,“你们从山上掉下来,身上都有伤,必得好好养上几天。”
她眼里丝毫没有客套,只有一片真挚,似乎全身心地在为两个人的伤担忧。
凌青与逄楚之内心皆是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感觉,犹豫片刻后,他们也觉得的确还要在这山上待几天,才方便下山。
逄楚之微微一笑:“那就谢谢伯母和阿禾姑娘了。”
他本就生得秾丽,这么一笑更是明媚至极。阿禾哪见过这等容貌,脸瞬间红了个透彻,慌忙低下头去。
凌青冷冷瞥了逄楚之一眼,内心暗骂他又开始像个花孔雀一样四处招摇了。腿瘸了都能骚包,看来除非瘫在床上了才能彻底老实。
她看向阿禾:“阿禾姑娘,我下山的时候摔倒了泥潭,全身都是泥,能不能问问你,哪里有水可以让我梳洗一番?”
阿禾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有,有的,我带着你去。”
凌青跟着阿禾到了屋后。
后面只有一个一个用破布围成的小圈子。
“姐姐,我们家穷,只能在这里擦洗身子。”阿禾红着脸说道,声音渐渐变小,“平时都是用这个木盆打水擦洗,你别嫌弃。”
一个破旧的木盆,放在几块石头垫起的台子上。旁边放着一个陶罐,里面盛着从井里打来的水。
凌青淡淡笑道:“没什么嫌不嫌弃的,很干净。”
她怎么会嫌弃呢,小时候在村子里,她也是这样过来的。
不,甚至连这样的条件也没有。
她是孤煞命,性子又不讨喜,无论什么都要尽着父母和几个姐姐用完了,她才可以用。所以………她连用热水都是奢侈。
从前的她,哪怕是冰冷刺骨的冬天,也一直用冷水冲洗,所以才养成了她如今铁打的身子。
阿禾见她是真的不嫌弃,心中松了一口气,忙去给她拿衣服。
洗去一身泥污后,凌青换上了阿禾给她拿来的干净衣服。这衣服虽然布料粗糙,但洗得很干净,还有淡淡的皂角香味。
阿禾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这件却是完好无损。看来,阿禾是把她最好的一件衣服拿给她了。
一面之缘的人,她却能如此真心相待。
哪怕凌青从前再如何憎恨人性,此刻,她真的不由动容。
纵使有林雪桐、陆砚修这些道貌岸然的纯恶之人,但也有陆沁、红袖、谷翠、孙嬷嬷、巧音、阿禾这些纯粹善良至极的女子。因为这些人的善意,让她本冰封彻底的心,悄悄敞开了一丝缝隙。
她很想一直铁石心肠下去,可她到底是人,不是石头,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哪怕她的七情六欲相比常人已经淡漠很多,但她偶尔也会被这些真正的善意打动。
凌青深吸一口气,掀开布,走了出去。
她此刻已经卸去了满身污垢,露出那张清雅脱俗的脸蛋。
她本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此刻披着头发,穿着简单至极的衣服,竟把那种清冷感全都显出来了。
阿禾不由愣住了,半晌才忍不住惊叹:“姐姐,没想到………你这么好看。”
凌青微微一笑:“你也很好看,天然的好看。没有哪个女孩子是不好看的,只是风格不同罢了。”
阿禾被夸得更害羞了,浅浅笑着低下头,摆弄着衣角:“我哪里有你们好看,你和那个哥哥都很好看。你们真的好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凌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和逄楚之?
她和逄楚之竟然也能被看成一对?
就哪怕逄楚之这一路一瘸一拐,她也没去扶他一下。两个人永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也能被看做一对?
她此时的心情如同吃了个死苍蝇一样———恶心。
阿禾看她没说话,不由疑惑道:“姐姐?”
凌青回过神来,看着阿禾,淡淡一笑:“没什么,走吧。”
————
黄昏时分,西山如火,晚霞满天。
旧木桌缺了条腿,用石头垫着一角。桌上摆了菜,菜很简单,几样野菜,一碗稀粥。
但看得出,做菜之人已经很用心了,甚至可能对她们家来讲,这顿饭比过年时都要丰盛。
阿禾扶着她的母亲下来一起吃饭。妇人虽然身体虚弱,但精神头还不错,一直在为招待不周而道歉。
“家里穷,只有这些饭,实在是招待不周。”阿禾的母亲满脸羞愧,“你们一定吃不惯这些。”
逄楚之温柔安慰道:“哪里哪里,肯定………”
他话还未说完,凌青就先二话不说,直接动了筷子。她夹起一筷子野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好吃。”她神色很淡,却无比认真:“这野菜做得刚刚好,清香爽口。”
菜的味道确实很淡,但很清香,有种说不出的自然味道。
逄楚之见状,似是不甘示弱,也立即跟着夹了一筷子。
他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吃过这样的粗茶淡饭。但看到凌青吃得如此自然,他也不愿意显得矫情。
吃了几筷子,他便用那甜腻腻的嗓音夸赞道:“阿禾姑娘手艺真好,这野菜做得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要香。伯母,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他如此嘴甜,又作出一副爱吃的样子,直接把阿禾母女都哄的心花怒放,不住地笑。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
阿禾的母亲笑道:“我们阿禾确实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孝顺,家里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做。”
话音刚落,她想要坐起身一些,却不由自主地用手按住了左胸口,眉头紧皱,脸色一阵发白。
凌青敏锐地注意到,阿禾母亲说话时有些气短,而且左胸似乎有些不适,尤其是在深呼吸或者稍微用力的时候。
“伯母,您是不是左胸经常隐隐作痛?”凌青问道,“尤其是阴雨天的时候,或者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厉害?”
她这么冷不丁地出声,其他三个人瞬间望了过来。
阿禾母亲一愣,有些惊讶:“是,是的。”
阿禾在旁很小声地说道:“我娘的病………是被我阿爹打的,这么多年也没去医治过,便落下了病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落,但还是说了出来:“我阿爹嗜酒如命,每次喝醉了就打我娘。这么些年,我娘的身体就垮了。”
“不过...……”她停顿了一下,低下了头:“不过他三个月前喝酒喝死了,我娘也不用再受苦了。”
她说这话时,脸上没有悲伤,反而有种替她娘解脱了的感觉。
凌青和逄楚之久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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