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利箭刺怀(一)

乌拉盖笑了:“岫玉,我从来坦荡,从来不做阴险小人的手段,你最是懂我的,怎么会拿这些打盹梦里的事追责我?”

饶岫玉捕捉到了关键词:“梦里?!为何突然说梦?”就像是知道饶岫玉心里的困惑一样。

乌拉盖耸肩:“不知道,就是看你怪怪的,像是没睡醒。”

饶岫玉坚定地道:“我确实是带了一个属下过来的,不管我醒没醒睡没睡,他都跟来了。”

乌拉盖不置可否地再次耸耸肩,指了指营帐的门帘子,道:“喏,是这位吗?刚进来的。”

“将军……?”

刚掀开营帐门帘打算报信的小将见大家都转头看着自己,一脸害怕地看向自家将军,又见自家将军也没说什么,就只好一溜烟地窜到了饶岫玉身边。

“将军。”

饶岫玉现在脑子里很乱,但也只能强装镇定,这场战必须要谈和,必须要让乌拉盖知道自己的处境很不利。

饶岫玉深深地看了小将一眼,他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更不像是被人一刀砍死、鲜血如注的样子。

饶岫玉小声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小将凑过来道:“将军,外面的人说,弓大人过来了,非说要见你。”

饶岫玉:“他过来干什么?添乱吗?”

小将:“不知道呢,弓大人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明。”

饶岫玉摆摆手:“不用管他,让他等,忙着呢。”

.

营长外,众兵深情肃然,一排排尖枪下,红缨舞动。

远处。

副将把饶岫玉的黑马交给一边的将士,拉住弓不嗔,道:“弓大人,等会吧,请相信饶将军的决策,对付乌拉盖,饶将军经验很丰富的,我们真的都比不了,情弓大人不要感情用事啊。”

弓不嗔又哪里在质疑饶岫玉的决断,他只是觉得这些事牵扯的事情太多,不应该让饶岫玉一个人去面对,哪怕他饶岫玉就是三军将领,一呼百应,也不应该把全部担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

弓不嗔只好放软态度,问:“他去了几时了?”

副将心算了一下:“唔,三个小时了。”

弓不嗔:“之前有过谈和的情况吗?”

副将:“没有,乌拉盖和将军从来都是见面就打,两方只有一方把另一方彻底打服的情况,还都是将军胜。”

副将:“其余的情况嘛,就是我们粮草不够了,不好穷兵黩武杀下去,只好趁着打得差不多了,猛攻威慑一下,就罢兵了回去了,嗯,确实没有过如今的情况,不过也没有办法,这次情况比较特殊,将军也说了,让我们不要慌张,只要灵活应对就好了。”

“呵呵!”弓不嗔简直气笑了:“饶宴也知道这次情况特殊啊,呵呵呵,他这可真够灵活的,灵活得都把自己打包白送到敌营里去了,就不怕乌拉盖事出反常必有妖,挟龙将虎帅威胁大梁吗?哼,见过皇帝千里送公主去边塞和亲的,没见过上阵杀敌的大将军亲自去敌营讲和的。”

副将:“大人啊!”

副将眉头一皱,他知道自家将军和弓大人向来不对付,虽然自己也没有资格评判比自己官职不知道大几倍的弓不嗔,但还是会高声呵止弓不嗔对饶岫玉的忤逆、抹黑。

“三个小时太久了,这都快四个小时了。”弓不嗔看着狼头旗下紧闭的帐门,心中莫名很慌,像有一堆蚜虫密密麻麻地啃噬而过。

不行!我必须要进去找他!

弓不嗔管不了那么多了。

副将正要扑过来截住弓不嗔,狼头旗下一直没有动静的帐门被人掀开了。

饶岫玉面带微笑,背着一只手,第一个抬脚出来了,随行小将在一旁抱着卷起来的门帘,恭敬地等着一行人出来。

“饶将军,谈和的贡礼你一同带回大梁吧,我叫人去取。”乌拉盖紧随其后。

饶岫玉笑笑:“哼,什么叫我带回去,你当我是来走亲吗?你平时怎么觐见圣上的,就怎么送。”

乌拉盖:“也好。”

还是乌拉盖先看到了不远处的弓不嗔,指了指:“呦,怎么还有弓大人在啊,真是稀奇,稀客,稀罕啊,竟然能在草原上见,不进来喝碗热乎乎的奶茶吗?”

弓不嗔根本没搭理乌拉盖的搭话,他从始至终一直在看一个人,恨不得把这人拴在自己只有几方大的视野里。

饶岫玉莫名心很虚,脸很烫,他握紧的双手直冒汗,他垂着头,一点没敢看弓不嗔。

饶岫玉只好对乌拉盖道:“他第一次来,喝不惯这个。”

乌拉盖抱起双手,很挑衅地笑道:“是吗,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

雪已经不下了,草原上的冰却结了一层又一层,马走得很慢,冷得人骨头咔咔作响。

饶岫玉和弓不嗔并排走在前面,一人黑马一人白马,踏踏踏踏踏踏,相顾无言,其他人等更是都不说话。

饶岫玉的黑马头戴金络,名叫“去雾”,是一匹可以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是当今圣上在他成年冠礼时送的礼物,饶岫玉每次上战场,都有去雾作伴。

饶岫玉有心夹紧马腹,想让去雾走快点,哪怕冰天雪地路滑,稍微快一点点,就快一点点,快过身侧的弓不嗔也行啊。

弓不嗔一路不主动说话,饶岫玉又心虚又憋屈,真真是要闷死了,烦死了,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走最前面清闲自在,还能和弟兄们打趣几番,顺便对个山歌。

可偏偏一直很懂饶岫玉心事的去雾,不听他的话了,执意把步子放的很缓很稳,像是怕颠着他,就和他肚子里刚怀了什么东西,本人不知道但通灵性的动物知道,怕给颠坏了似的。

无论饶岫玉如何小声地、趴在耳朵上和去雾掰扯,去雾都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无动于衷。

不是!去雾叛逆期到了也就罢了!他弓不嗔为什么非要和自己并驾齐驱啊!他不应该早烦死我了吗?!

饶岫玉断然不会对爱马转爱为恨,便狠狠剜了弓不嗔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盯人的姿势太过于强硬,抻到了脖子筋儿,饶岫玉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抽动了一下,像是遮盖阴曹地府的温暖纱幔,被人一把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登时挑出一阵嗡疼。

“呜。”

饶岫玉非常非常小声地呜咽了一声,猛地捂住胸口,在马背上弓下腰来,尽量几不可闻地揉揉揉。真的好疼啊啊啊啊。到底怎么回事?

弓不嗔注意到了他异常的举动,靠近,问道:“怎么了?”

一瞬间,怀里的疼痛更甚了,疼得后脑勺发紧发麻,一路疼到像是冷天四肢百骸会冷一样正常,饶岫玉摇摇头,笑道:“弓忱,你知道吗?”

弓不嗔听见他声音不对劲,真觉得饶岫玉受了什么伤,语气软下来:“嗯?知道什么?”

不过,饶岫玉显然是死性不改:“你家门口的海棠果真好吃,我本来就想摘一个尝尝味儿的,结果吃一个还想吃,吃一个还想吃,吃一个还想吃,嘿嘿嘿嘿。”

弓不嗔:“.......”

弓不嗔攥紧缰绳,离饶岫玉更远了些。

饶岫玉看着自己软甲里面的白色里衣,总感觉有一股浓烈到冲脑袋的血腥气涌出,熏得他眼睛疼,接着,白色的内衣慢慢地被鲜血完全染红,红色像长出了丝状的手脚,又爬上他只露出一小节的脖颈儿,带着撕扯的痛感,像是要把他的整张人皮揭下来。

真的奇了怪了.....

饶岫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把熏刺出来的眼泪咽下去,一向胆大心糙的他,竟然生出了一丝丝茫然无措来。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战略非常的不理智。”弓不嗔道。

“不知道啊。”

饶岫玉果断地道,他现在不想和弓不嗔打趣,语气很差的敷衍道。

弓不嗔:“乌拉盖真的会杀了你的,到时候,军队中群龙无首,一攻即溃,大梁最强悍的饶家将没了,这对整个天下的稳固都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饶岫玉不置可否:“哦,是吗,可大梁能扛起刀的不差我一个。”

弓不嗔:“你......”

饶岫玉:“怎么了我?”

弓不嗔生出一口气在嘴里囫囵囫囵,最后只从牙缝里嘶出来一声:“你真的是不可理喻.....饶宴......”

饶岫玉:“哦,那我可谢谢你,终于看清我有什么优良品性了。”

饶岫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时他都是很乐意和弓不嗔“吵架”的,但是,那种吵架和现在这种故意挖苦和阴阳怪气一点也不一样,之前是单纯的喜欢和弓不嗔对着吼,漫无边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没人能劝得了架,也不需要有人劝架,有时候皇上都看的不亦乐乎,还会喜滋滋地摆手制止劝架的人。

平时和弓不嗔吵完一架,感觉什么糟糕的心情、没愈的伤、没好的病都烟消云散了,快意极了。

然而现在,饶岫玉感觉自己是真的在用,发自内心的怨愤情绪在呛弓不嗔,浑身都被湿腐腥败的气味围绕,恶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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