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半日就传遍了朝堂。吏部尚书捧着奏折,在御书房外急得直转圈圈:“陛下学礼一月仍不成体统,明日大婚若是失仪,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该向天下人交代?”
旁边的礼部侍郎也皱着眉:“听说赵安侯府的小姐,三日练礼练得膝盖都青了,两相一比,更显得陛下……”话没说完,他又咽了回去——这话里的意思,谁都懂,却没人敢说出口。
赵安侯坐在书房里,听着家丁来报的这些话,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砸在桌上,茶水洒了满桌。他望着窗外那盆开得正盛的茉莉,忽然想起女儿小时候,跌跌撞撞跑过来,举着一朵刚摘的茉莉,笑着说“爹爹,这花一点都不疼”。如今女儿长大了,却要为了一场婚事,忍着膝盖的疼,硬撑着练那些冰冷的规矩。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挂着的家族画像前,指尖轻轻拂过画中人的脸,声音发颤:“列祖列宗,我赵安侯这辈子没求过什么,只求明日大婚,我的女儿……能少受点罪。”
窗外的秋风卷着落叶,打在窗棂上,像谁在轻轻叹气,又像在回应他这声藏在心底的祈求。
那一夜的侯府格外静,绣房里的烛火燃得慢悠悠,赵怡坐在妆台前,手里捧着件刚缝好的毛缎锦袍——烟灰色的缎面,领口绣着圈极淡的缠枝纹,是她这两日挤着练礼的间隙,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她把锦袍叠得整整齐齐,指尖反复蹭过领口的针脚,直到听见院外传来父亲熟悉的脚步声,才深吸一口气,起身迎了出去。
赵安侯刚从书房出来,眼眶还带着点红,看见女儿手里的锦袍,脚步猛地顿住。“爹爹,”赵怡把锦袍递过去,声音轻得像窗外的月光,“这毛缎是去年您给我买的,我想着秋凉了,给您缝件袍子。此一去皇宫,往后怕是难得再见……您一定要穿上,别冻着。”
锦袍递到赵安侯手里时,还带着点女儿指尖的温度。他展开一看,领口的针脚细密又规整,连他常年握烟袋磨出茧的手腕处,都特意放宽了些——这孩子,连这些细节都记着。
他喉咙发紧,刚要开口,就见赵怡往后退了半步,屈膝,缓缓跪了下去。
膝盖刚碰到青石板,那熟悉的钝疼就涌了上来,赵怡却咬着唇,把那声到了嘴边的“唔”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双手撑地,额头轻轻触到手背,声音带着点颤,却依旧稳:“女儿不孝,往后不能在您身边尽孝,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总熬夜批公文,也别总忘了吃饭。”
这一拜,比练辞亲礼时更重,也更沉。赵安侯看着女儿垂在身侧、攥得发白的指尖,看着她鬓边沾着的碎发,眼泪差点就涌了出来。他慌忙别过脸,用袖口蹭了蹭眼,把锦袍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哑得厉害:“女儿放心,爹……爹会照顾好自己。你在宫里,也别总硬撑,要是受了委屈,就……就托人给爹带个信。”
他不敢说太多,怕再说下去,眼泪就藏不住了。
赵怡慢慢站起身,膝盖站得有些发僵,却还是对着父亲笑了笑:“爹爹放心,我会的。”
赵安侯捧着锦袍,转身往书房走,脚步沉得像灌了铅。锦袍上的淡香混着女儿的气息,一路跟着他,他走到书房门口,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绣房的烛火还亮着,女儿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正对着那把茉莉扇,慢慢摩挲着扇面。
他抬手摸了摸怀里的锦袍,指尖碰到领口的针脚,忽然想起女儿小时候,也是这样,攥着小小的绣针,给他缝歪歪扭扭的帕子,说“爹爹,这个能擦汗”。如今帕子变成了锦袍,女儿也长大了,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书房里的烛火被风吹得晃了晃,赵安侯把锦袍小心翼翼地铺在榻上,像捧着件稀世珍宝。他坐在榻边,望着锦袍领口的缠枝纹,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缎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的女儿,从来都是这样,把所有的疼和委屈藏在心里,只把最好的,留给别人。
赵怡的身影刚消失在回廊尽头,赵安侯就缓缓蹲下身,背靠着冰冷的廊柱,双手用力按着眉心。方才女儿转身时,他分明看见她膝盖微屈着,每走一步都悄悄顿一下——那点藏不住的疼,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从怀里摸出烟袋,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手指抖得厉害。心里的苦像浸了水的棉花,沉得他喘不过气:自家女儿今夜辗转难眠,一针一线缝锦袍,一跪一拜藏疼痛,可那位天子呢?怕是连“明日大婚”的分量都没掂清楚。
他望着绣房那扇渐渐暗下去的窗,喉结滚了滚,终是忍不住,一滴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只盼着……今夜的陛下,也能少安枕片刻吧。”他对着空荡的庭院,低声喃喃,声音轻得被秋风卷走,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可这头侯府的夜色沉得发闷,那头明章宫的烛火却亮得晃眼。张贵祥躬着身子,手里捧着写满礼仪流程的绢册,絮絮叨叨地在向昚耳边念:“陛下,明日大婚先是迎亲,到了侯府得行揖礼,入殿后是沃盥礼,再然后是却扇礼,这每一步都不能错,您可得记牢了……”
“知道了知道了!”向昚猛地翻了个身,明黄的寝衣蹭过锦被,露出一截白净的胳膊,“张伴伴你太聒噪了!”他揉着太阳穴,一脸不耐烦,“今天太傅教了一大堆礼,什么‘却扇礼’‘趋步礼’,还有好几种我都记混了,头都快炸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