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离的生日是5月16日,她非常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过了这个生日,意味着她满了十八岁,已经长大成人。
在生日的前几天,她每天都兴奋得在房子里跑来跑去,见到聂其罗就说:“我马上就十八岁了,我要成年了!”
聂其罗不胜其烦,在她又一次絮叨时,掐住她的后脖颈,像提溜一只小狗一样,把她扔出了房间。
但没过多久,她又偷偷摸摸地跑了进来,蹲下来伏在聂其罗膝上,说:“聂其罗,我要成年了!”
她笑得眼睛弯弯,像两个月牙,可爱得不行。
聂其罗无奈地喟叹一声,问:“成年了就这么高兴?”
“当然!成年了就意味着我可以做很多事了,我可以喝酒、学开车,还可以谈恋爱!”
聂其罗闻言,眼睛眯起,发出危险的光,抬手一个栗暴敲在她头上:“嘁,臭小鬼,你敢给我谈恋爱试试。”
5月15日那天,舟离兴高采烈地去上学,临出门前,聂其罗跟了出来。
她穿了一件金色荡领丝绸长裙,裙摆随走路时摆动,异常飘逸,华丽却并不让人觉得庸俗。
舟离发现她似乎特别喜欢这些华服,越华丽越隆重,穿在她身上越好看。她暗自盘算着等到下一个节日要送她一件裙子,离得近的节日有端午节、六一儿童节,这两个节日靠得很近,那不如就连在一起送她两件好了。
舟离暗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聂其罗已经去旁边车库把车开了出来。
见她还在发呆,聂其罗按了按喇叭,示意她上车。
舟离爬上车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今天要送我去上学吗?”
聂其罗抬起下巴,轻轻“嗯”了一声。
舟离觉得聂其罗今天有点反常,以往通常只有雉夜会接送她,聂其罗是懒得自己开车出门的。不过她并未多想,又沉浸在聂其罗亲自送她的喜悦中去了。
实际上聂其罗不仅打算送她上学,还打算这一整天都守在她附近。虽然周尧已经被抓了,对舟离造成威胁的最大因素已经被她拔除,她应当已经改变了舟离死亡的命运,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守在她身边比较稳妥。
打定主意,聂其罗在送舟离进了学校后,从后墙翻了进去,躲藏在舟离教室附近,随时监控着她的情况。
一直到下午16点55分,一切如常。
舟离17点放学,聂其罗看了看时间,几下纵身,悄无声息地翻出了学校。她到达校门口,半靠在车子上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17点整,同一时间,学校内响起了下课铃声。
喧闹的人声从校园内往外涌,耳边是一片嘈杂声,兀的,那片嘈杂声里掺杂进刺耳的汽车急刹声、人群惊恐的尖叫声。
聂其罗一瞬间站直身体,用了一秒钟辨别——这声音不是来自学校,而是来自校门口的街道。
她转头望去,只见一辆疾驰的警车如失控的斗牛,横冲直撞地朝校门口驶来,有车辆被撞飞,滑出去老远,撞翻了不少人。
聂其罗当机立断,一脚踹在自己停靠在一旁的车身上,车子受力往前飞去,堪堪拦住了往校门口撞去的那辆警车。
那辆被截停的警车堵在那里,她快速扫视了一下人群,不见舟离的身影。她想往学校里去,但又被身后的哀嚎声绊住脚步。
仍有不少车子因为警车的撞击正处在失控中,引发着连环车祸。她暗骂了一句,越上前去,想办法暗中逼停几辆不受控的车子,从车轮底下救出了几个人。
不知不觉,她已离开校门口一段距离。
当她把一个受伤的老人带到安全地带时,校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尖叫。有赶来的警察驱散着人群,举起配枪对准了前方。
聂其罗心中一跳,抬眼往那边望去,拥挤的人群却挡住了视线。
她瞳孔骤缩,缩成近似于猫科动物般的竖瞳,视线绕过人群,拐着弯前行,在看到被警察团团围住的门口前的景象时,心中大骇,手一瞬间紧握成拳,尖利的黑色指甲戳进手心,立时有鲜血流出。
校门口,夺车而逃的凶犯周尧,用一把从校门口的水果摊上抢来水果刀劫持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那锋利的刀口横在女孩脆弱的脖颈上,有绯红的血丝不断地往外渗出。
那被劫持的女孩白发白肤,漂亮得像个精灵,赫然是舟离。
聂其罗目眦欲裂,就要闪身上前,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拉力——是她刚刚救下的老人,嚷嚷着要她送自己去医院——动作就晚了那么一秒。
然而就是这一秒,让一切都来不及。
周尧手中锋锐的刀,猛地划破了舟离的脖子。
“不要!”聂其罗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周尧似有所感,朝着聂其罗的方向看过来,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盛满了得意,脸上是张狂的笑意,他无声地朝聂其罗做了一个口型。
聂其罗辨认出来,他说的是:“我赢了。”
她看见糜艳的鲜血从那纯白的人儿脖颈间喷溅而出,染红了那张雪莲一般的脸。
一切都慢了下来,世界陡然寂静了。
舟离的脸上却不见惊恐,她像是早已知晓自己的命运,淡粉色的眼睛里浅浅弥漫着一层泪雾,却是努力地朝聂其罗挤出生命中最后一个微笑。
往昔如走马灯一般,快速地在她眼前闪动着。
第一次相遇的暗夜,大雨中如天神般降临般的救赎,冷泉中抵死缠绵的吻与紧紧相拥……
只是,好可惜,好遗憾啊。
说了要陪她一辈子的,她却早早食言。
像是上天给出的某种预兆一般,天突然下起了雨,一如她们相遇的那天。
聂其罗眼中已没有其他事物。她没有听到随后响起的一声枪击声,没有看到警察蜂拥上前,按住已中枪死亡的周尧,没有看到按住舟离脖颈的女警,也没有听到她大声呼喊“120”。
聂其罗木然地站在那里,眼中只有那个已软倒在地的女孩。
她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今天就是她命中注定的死期。
昧灵与人性,究竟哪个更凶恶?
是她高估了人性,以为除掉昧灵就可以高枕无忧。却原来,并不是身负昧灵的人才会作恶,而是人类本恶,才产生了昧灵。
她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时间显示为2025年5月5日17点12分。
原来,她从不曾赢过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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