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离坠入了一片诡异的白光里。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惨白色,她置身其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无边无垠的白叫她觉得心慌。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心里生出渴望,希冀着自己能再一次梦见爸爸妈妈和郝舒,然而这个白色的梦却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无论她如何闭上眼睛幻想,爸爸妈妈和郝舒的幻影,始终不曾出现。
她走得累了,席地坐了下来,双手环住膝盖,头埋在上面,像一只迷途的小狗。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她竖起耳朵仔细辨别,那声音变得更分明了。
“伤口不深,给她上了药,过几天就没事了。”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怎么会弄得这么惨,你也太会折腾人了。”他的语气里有一些无奈。
“这可怪不到我头上,她还得谢我大发慈悲救了她呢。”另一个声音传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凌厉,听起来脾气很不好的样子。“这臭小鬼,脏兮兮的,把我最喜欢的那条裙子都给弄脏了!”
是她。
舟离不知哪来的直觉,下意识就把声音的主人和那个黑衣女子结合在了一起。
“这就是你救了人,却把人扔在地板上的原因?”男人有些哭笑不得似的,“聂其罗,你知道我一来看见一个小姑娘浑身湿漉漉,还一脸血地躺在地上,活像到了凶案现场时,差点被吓死吗?我还以为你叫我来是帮你给处理尸体的。”
被叫做聂其罗的女子轻嗤了一声,理直气壮地道:“她太脏了,会弄脏我的床单。”随后又听她嘀咕,“也差不多,反正是个短命鬼。”
舟离有些疑惑,短命鬼?是在说她吗?
她想再多听几句,然而那声音忽远忽近。
“伤的不重……昏迷……听到了捕灵伞的铃音……我第一次听也晕……”
她隐约听见那个男人说。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远,世界又归于无声。
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晃荡在这白色的世界里,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知道自己昏迷着,正躺在这个叫做聂其罗的女子的房子里,但是怎么也无法醒来。
奇怪的是,她明明看不见,却又能感知到聂其罗在这间房间里的一切行为。
有时候她站在床头凝视自己,她应该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自己的目光犹如蝼蚁,又带着几分不耐烦,偶尔会嘟囔一句“这小鬼怎么还不醒”。
有时候她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上望着窗外发呆,应该是单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也不抽,任由烟慢慢地燃尽。
有时候则是在沙发椅上翻阅一本应该是很厚重很古老的书籍,书页发出沙沙的摩挲声,她读得很慢,读着读着又出神了。
有时候她则什么都不干,横躺着窝在沙发椅中,嘴里轻轻哼着一首音调奇怪的曲子,百无聊赖地晃着脚丫子玩。
偶尔她也会打一下游戏,但她似乎很菜,总是输,每次输了她就会懊恼地用抱枕砸手机,怒骂开发商、队友或者游戏对家。
她好像很喜欢那张沙发椅,半数的时间都躺在上面。
她应该不喜欢太阳,舟离能感觉到房间里似乎拉着厚厚的窗帘,只有一条小缝漏出一缕光线来。偶尔被阳光照到了,她也会生气,嘴角向下撇,眉毛皱起,像只奓毛的猫一样气呼呼地鼓着嘴。
房间里没有什么人来,除了第一天那个男人,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舟离隔着一个世界观赏她,明明彼此不认识,却又生出万般的熟稔。有时候感觉到她的嬉笑怒骂,自己也会觉得好笑,一个人闷闷地笑出声来。
舟离觉得她和自己其实很像。
她看起来,很寂寞很寂寞的样子。
*
舟离醒来时是在一个下午。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她鼻尖嗅到雨水潮湿的腥味。
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房间里。天花板上是一盏极其华丽繁复的大吊灯,身下的床也非常大,竖立的几根床柱亦雕着复杂而奇异的浮雕,床上铺着真丝的被褥,被子上用金线绣着金灿灿的花纹。
她微微撑起身体,便看到聂其罗坐在窗边一张极其华丽的椅子上打盹,黑色的椅背上是奇异的金色的纹络,微微泛着光。厚重的窗帘在她身后将窗户遮得严实,只有一丝光从不大的缝隙中漏出来,刚好照在那椅子上,在地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
聂其罗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阴影里,威严又阴寒,像一个楼兰女王。
舟离从床上起来,光脚踩在地上柔软的地毯上,刚踏出一步,聂其罗就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单手撑着下巴,黑色的指甲贴在近乎苍白的脸颊上,有些倦怠地朝舟离望去,眼神透露出一丝迷糊,似乎是一瞬间忘了面前的这个白发女孩究竟是谁。
她微微眯了眯眼,回了神:“醒了?”
舟离微微点了点头,直视那张异常美丽的脸,心口咚咚直跳。
聂其罗没起身,而是换了一只手撑住下巴,右手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人醒了,麻利地过来,把她给我弄走。”
电话刚挂断,聂其罗便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我不走。”
她掏了掏耳朵,眼神斜睨向舟离:“你说什么?”
舟离向前走了两步,咬了咬唇,大声说:“我不走!”
聂其罗站起身来,压迫性地朝舟离逼近,她比舟离高出一个头,俯视着她,随后单手拎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扔出了房间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舟离一时间没能从她单手就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扔出来了这个事实中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随即大力地拍着门板:“你开门,我有话要跟你说。”
敲了好一阵,门却始终没有动静。
舟离昏睡了三天,刚醒,没什么力气,喊叫了一阵子,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聂其罗听着外面好一阵没有动静,猜想或许这小鬼已经走了。她于是走到门边,按下了把手。门才开了一点缝隙,突然就被一只雪白的小手卡了进来。
门缝夹得舟离的手生疼,她的小脸皱了皱,压下了嘴里升起的呼疼声,隔着那缝隙,睁着一双大而亮的淡粉色眼睛,对聂其罗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她要,找出杀害郝舒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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