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也真是狠心,百遍的佛经,你我二人都抄了整整两日,结果还是没抄完。”
“已经很快了,马上就过半数了。”
顾似玉还是很郁闷,手腕转动,草草收笔解决了现下正抄的这遍佛经,整个人颓然倾覆在桌案上。
“欸欸欸,小姐脸上沾墨了——”
秋稚扔下手中的墨条,连忙将手绢沾了水擦过去,顾似玉弓背塌腰任由秋稚处理。
“佛经这么多,为什么阿娘偏偏叫你抄这篇,你知道吗?”
顾如歌仍然坐得端正,笔下字迹几乎与顾似玉的无二。
“我怎么知道,从我会写字开始,每次犯错都逃不了抄佛经,而且就只抄这一篇,我都快倒背如流了!”
顾似玉轻轻拨开秋稚的手,一个打挺站起身。
“那佛经里头写白鹤、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都是佛的愿力化身,日夜吟唱雅乐,教化众生,我也想做一只自由的鸟,可振翅而飞,也可随枝而栖。”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来去自如的风呢?鸟总会被有心之人抓住,囚禁在华美的牢笼中,动听的歌声也不再自由。”
“可风呢?轻飘飘的,叫人看不见也摸不着,剪落三秋叶也好,能开二月花也好,不都是要依仗他物,且任它自由,反正我此生既不愿婚配嫁娶,也不愿被困高墙深院,我要去看山花烂漫,高山流水,哪怕只一眼!”
顾如歌惊诧地看向满目期许的顾似玉,心中生出敬佩,原来闺中女子也是可以许下这样远大志向的。
“小姐再大声些,夫人就先来剪断你的自由之翼了。”
顾似玉吃瘪,委屈巴巴地看向秋稚,迅速坐下。
“如歌,我刚刚的意思不是要你……唉!如果你也想要自由,我也可以……”
顾似玉忽然觉得自己的慷慨直言有些自私了,对如歌不公平。
“似玉,这个话不自私,你不用觉得对我不公平,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决定,我们之间不用像其他贵女小姐们一样,我们本来就与她们不一样。”
“嗯!这就是我想要说的,如歌,下辈子我还要和你做手足姊妹!”
顾夫人可没时间来管他们二人,坐在前厅焦急等待本该下朝却还未归的顾将军。
直到午膳时分,也没见半个人影。
“阿娘。”
顾如歌乖乖行礼还没结束,顾似玉就跑到桌边偷吃上了。
“如歌,阿娘今天怎么都不搭理我们,要平日里早早就用竹条打上来了。”
“爹爹今日早朝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缠住了。”
两人正小声嘀咕着,顾明远就大步流星的进入屋中。
“陛下散朝后留了几位大人谈话,我等得久了些,与陛下也聊的久了些,夫人久等。”
“先坐下吃饭吧。”
顾夫人看似不再担忧,实则眉头仍未舒展。
“爹爹”
“三娘身体可好些?”
“好些了的,今日有了些力气,整理了书册。”
“那便好,阿玉抄得如何了?”
“她呀,要么是没写上几篇,要么就是软磨硬泡求着三娘帮她抄,往日交上来的略看能敷衍了事,细看就能看出那潦草字迹下的娟秀端庄是三娘的手笔。”
“阿娘~”
“你阿娘叫你抄就规规矩矩地抄,不要想着偷奸耍滑,即便要叫三娘帮你,那也不许多数都叫她帮你,三娘也是不要过于心软。”
“是。”
二人用完膳就离开了,慢悠悠的往回走。
“我以为阿娘看不出,算了,如歌,以后我自己抄。”
“我想起房中墨条不够用了,我去知会阿娘一声。”
“啊?哦……”
顾似玉望着顾如歌离去的身影,不疑有他。
“……今日陛下召我,任我未剑南节度使,三日后上任。”
“剑南节度使?陛下之意……”
“剑南道乃是大昭西南命脉,虽说西南诸部小国不足为患,但也实在是不可忽视,年前前任剑南节度使监守自盗,我领兵出征,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到叫我捡了这个便宜,眼下不仅有人等着我犯错,也有人十分愿意帮我出错……”
“诏书还没下,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绝无可能,我倒无所谓,等我上任,晏舟我会看好,只是苦了你,要瞒住她们的秘密,还要面对接下来的人情往来。”
……
顾如歌绞紧衣角,怔怔然走回去。
她思来想去,本想将自己无意间听见的那件事告诉父亲的,以便来日发生变数时好保全家人,可现下,父亲即将继任剑南节度使,势必要做一些决定,避无可避了。
而太子双生的事她也不能再说出来了,这是最大的不知何时爆发的变数,只要她一说出来,都会在父亲心里种下一枚种子,结什么果都是未知的,未知最可怖。
她会守口如瓶的,定然不会透露只言片语。
顾如歌整理好心境,回到房中,恍若无事般翻开书页。
“如歌,秋稚方才找过了,屋里还有墨条。”
“是我烧糊涂了,有些混乱,所以半道又回来了。”
“是吗?”
顾似玉将视线从顾如歌脸上挪开,疑惑地看向秋稚,后者回以摇头。
窗外几只新燕叽叽喳喳着折走桃树上的枝条,轻轻振翅,飞向远处,最后落在松云寺朝阳的树上。
“心既不诚,便就不用再在佛前跪经。”
阿泽双手合十,沉默不语。
“凡俗之中皆是樊笼,公子自山野长大,日日来我寺中焚香跪拜,十数余载,困惑难解,不如迎面接受。”
“住持,我心之困,难得解脱。”
“日前寺中新作了衣裳,两个小沙弥身量无二,洗衣晾晒之后,二人便去各自忙碌,风来呼,衣衫一时乱作一团,谁也认不出哪件是自己的,闹到殿上,我得知二人都还未曾穿过,便让那二人散去。”
“既然都还没穿过,那也没什么好争的。”
“公子说的不错,可要是此事再发生一次,又该如何评判?”
“那便叫他们给各自的衣裳都绣上各自的名字,绣在隐蔽之处,方便认领,也不会有碍观瞻,异于旁人。”
“哈哈哈,公子既已通透,便可不再求旁人解惑了。”
住持离去,阿泽睁眼看向金光熠熠的庄严佛像,三叩首后也转身离去。
山下太子马车边,跑来个小内侍。
“收下了——,收下了——”
“当真?”
太子急切地探出头。
“当……当真……”
那小内侍喘着大气,也高兴极了。
“他可还有说什么?”
“只说他也不缺什么,下次不必拿这么多。”
“上次躲着母后安排的人手,想必这次大张旗鼓的已经让母后知道了,既然他已收下了东西,那边快回去,少不了母后的斥责。”
“他是殿下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很重要。”
是生死都不能分隔的兄弟。
……
任命剑南节度使的诏书很快就送到顾府,顾府上下都一一忙着打点顾明远此次任职的行装,顾夫人装了一箱又一箱。
“好了夫人,又不是不回来了,不必准备这么多。”
“什么回不回来的,说话忌讳着点,再说这些东西也不是只给你准备,晏舟都多久没回家了,你个当爹的别老是端着将军的架子,教训儿子跟教训下属似的。”
“遵命夫人!”
顾如歌站在门边看着自家阿娘和爹爹做最后的道别。
“秋稚,似玉怎么不来。”
“小姐说她还有几篇佛经没抄完,用完膳就去书房了,说不让我打扰。”
必定是骗人的,似玉肯定趁着阿娘今日送爹爹,就偷偷溜出去了。
车队远去,顾夫人仍旧不舍的挥手,直到人都看不见了,才悄悄抹去眼角的泪。
“阿娘。”
“她又跑出去了吧,真是管都管不住,也得亏你性子静,坐得住,这才免了诸多麻烦,现下你们父亲做了节度使,多少人都看着他,看着我们顾家,阿玉也逍遥不了几日,日后但凡有什么需要出面的场合,也只能是你去,这还不算是让我发愁的,这日后你们二人的婚嫁也有得愁。”
“阿娘,婚嫁之事且看缘分,既然我是露脸的那个,那便也由我去应付那些求取之人,似玉不愿受拘束才会日日想要外出,就让她留在阿娘身边,替我尽一份孝心。”
“三娘你……你不用如此懂事明理的,我们顾家也不一定非要用女儿去换取名利。”
“阿娘,我们如今的处境,没得选,我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为了顾家的荣耀,而是因为您,因为爹爹和长兄,还有似玉。”
不是牺牲,也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责任,而是站在她身边的都是她的至亲至爱。
缺月挂梢头,今夜顾明远将将前去西南上任,顾夫人便被京中的贵夫人们邀去宴饮,顾似玉也未归,顾如歌无心用膳,早早躺在床榻之上,思绪万千,难以入睡。
“叮哐——”
这动静,必定是似玉回来了,紧接着三声轻叩,那是她们约定好的,要是顾似玉回来了,就敲敲窗报平安。
顾如歌眉目舒展,翻身向里,任由无尽黑暗席卷吞没自己蜷起的身躯,渐入梦乡。
月光铺洒漫山遍野,风入林间松浪阵阵,沙沙作响,好梦正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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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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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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