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许哥替我们打了车让我们先回。”
蔺姜思绪混乱停止，蹙眉闻言收起手机，双手随进塞进大衣口袋。
“走吧，先送你回家。”
她越过蔺尧走向等车的路口。
蔺尧忙伸胳膊拦住她，“哎，等会儿，还有一人。”
蔺姜：“……？？？”
她转过身，看眼四周，特地往他身后瞅几眼也没见到熟人。
她皮笑肉不笑，“不要以为拖延时间，你今天提前回来的事情就能跳过去。”
蔺尧虽然性子皮，但被公然从学校赶回家还是少见。
他今天回去少不了被爸妈一顿磋磨。
蔺尧同样露出无奈的笑，接着朝一个方向努努嘴。
“我没骗你。”
“那哥说身上全是烤肉的味道，出去处理了。”
想他也是阅人无数，还真从来没见过这么矫情的大男人。
许成褚临走前千嘱咐万嘱咐。
“这小子看着面瘫，脾气也确实不好，你别惹他。”
“他话少，你们路上就当载了个稻草人，不用在意他。”
“帮我告诉你姐，小姜妹妹和他住一个小区就是缘分，妹妹人美心善，以后互帮互帮啊——”
“……”
“……”
许成褚字字句句不离荀周，活脱脱一个托儿的老头形象。
蔺尧小学过后，蔺申义就没再多管他，更别提这种家长里短的废话。
许成褚这个表哥对荀周简直比他爹还尽责。
蔺姜顿时明白他说的是谁，见人还没来，靠近少年，低声嘀咕，“你喊他许哥？”
蔺尧点头。
“那你喊荀周什么？”
蔺尧沉默。
蔺姜轻咳，声线压更低，“你对人家有点礼貌。”
“他——”
“哎别说了别说了，他来了。”
蔺尧打断她的唠叨，视线落在侧前方。
出了烤肉店，此刻这人重新用口罩把脸挡住，黑夜光线看不清面容，反而多了半遮半掩藏不住的帅。
夜色寒凉，附近结伴出游的人很多。
他一身黑色装扮，与黑暗融为一体，又从夜幕中走出。
他莫名摸摸自己侧脸，心道，改天也整个口罩戴戴。
荀周在蔺姜旁边站定，不发一言。
蔺姜扭头冲他礼貌笑笑立马收回视线。
蔺尧则打着哈欠，左右打量来往车辆。
三人呈现一条笔直横线，没人出声，有种诡异的宁静。
没几分钟，车到了。
蔺尧提前打开副驾驶的门，回头冲两人招手。
“蔺姜你知道的，我晕车，我坐前面啊。”
“砰——”
不待她回答，车门被不轻不重关上。
蔺姜：“……”
她余光发现身旁荀周面色如常，尴尬想对他解释，颇有找补的意味。
嘴巴开开合合，最终以说什么都拯救不了蔺尧的形象为由作罢道歉。
“他，他……不好意思。”
荀周轻摇头，他打开后座车门，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她先坐。
蔺姜愣了下，没拒绝。
她小心翼翼靠近，荀周往后退一步，手还搭在车门边，直到女孩落座系好安全带才收手把车门关上。
他走到后方，不甚熟练打开相机随手拍下车牌号，然后走到另一边上车。
出租车缓缓行驶。
这里距家不远，司机沉默开车，蔺尧坐在那里昏昏欲睡。
不大的空间里，蔺姜尽力将自己往旁边挪，头靠在车窗边发呆。
外面可见高楼大厦霓虹灯闪烁，来往车辆行人步履匆匆。
某一刻，她忽然坐直身体，低头在包里翻找什么。
蔺姜离荀周很近，他余光不着痕迹略过她。
蔺姜的长相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硬要说出什么的话，就是她曾经乌黑顺直的长发变成了微卷披肩发。
高中校规对男女生着装发型严格管控，男生不留长发，女生不披发。
蔺姜上学总会乖乖扎利落的高马尾，偶尔会简单编侧麻花辫。
他很少看她披散长发。
时间一直在走，所有人都在变。
荀周长睫低落。
后知后觉的不适感从心底生根发芽。
他不习惯打车，狭窄的空间让他无端心闷不适。
他刚想降下车窗，想到刚刚女孩脖颈紧缩在围巾的模样，手又默不作声垂落，安静放在腿边。
“这个给你。”
一只纤细手腕出现在眼前。
荀周没接，侧眸对上蔺姜微圆的星眸。
她笑起来很好看，眉毛是弯的，眼尾像月牙，唇角也轻抬上扬。
她手里拿着一张巴掌大的纸张，准确来说是一幅画。
可惜现在光线不太好，荀周看不清画中内容。
他又听她说，“这是我自己画的，送你的小礼物，不值什么钱，希望你喜欢。”
荀周伸手接过，纸张很薄，搭在手心没有分量，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风吹走。
他将画仔细收好，“谢谢。”
蔺姜不是话多的人。
简短交流后，两人默契没再说话。
好在氛围轻松舒适，只有享受身体疲倦放松后久违的舒适。
下车前一刻，许成褚像是估准了时间，坏心眼给蔺姜发了条信息。
许成褚：【小姜妹妹，荀周那小子是个路痴，你方便的话能送他回家吗？】
蔺姜一边喊蔺尧一边打字：【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许成褚：【哎呀，你误会了。】
【这小子记性贼差，得送他到家门口才行。】
蔺姜以为自己看错了，来来回回翻几遍也没发现这人开玩笑的痕迹。
她试探发去一个问号。
那边很快回复。
【不过你不方便就算了，我待会儿忙完给他打个视频。】
她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男生，他侧脸模糊好看，一直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蔺姜发现了，
他的话不是一般的少。
说起来，他们见面次数不算多，她也大概能摸清荀周的性格。
仔细回忆这几次见面，想到许成褚对他无比重视的程度，高中时候的传闻……
蔺姜表情微微正经：【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把他安全送回家。】
下车后，荀周正欲转身离开。
蔺姜及时喊住他，“等一下！”
荀周停步慢慢回眸，他眼神如一汪深泉，照不透其中。
蔺姜拉着蔺尧靠近，“我们送你回家吧？”
街边路灯明亮晃眼，头顶浮现几颗闪烁的星星，半弯明月隐藏在云雾中，身后是无尽暮色。
荀周眨眼的频率骤然停拍，他定在原地，有些出神。
蔺尧因困倦眯起的眼睛倏地瞪大，不可置信扭头瞪她。
蔺姜对他的抗议视若无睹，扯他上前。
“咱们应该也算是朋友了，都住这里也算有缘，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荀周：“……”
他手指微抬，慢吞吞指了个方向，“……我家很近，不用送。”
蔺姜：“……这样啊。”
荀周点头。
沉默及是无声拒绝。
她见此也不再坚持，“那，你有需要帮忙的微信联系我就行。”
荀周：“你也是。”
等到男生背影逐渐消失，蔺姜却不轻不重推了推蔺尧。
“你去看看他。”
蔺尧：“……？？？”
“看什么？”
“是不是安全到家，我在这等你。”
蔺尧震惊。
“你有毛病吧，说什么鬼话，再说人家多大了要你操心？你为什么不去？”
蔺姜低声耳语几步。
蔺尧眼睛瞪得更大，“你没骗我？你是不是想错了……”
蔺姜催他：“快去，你看他进楼就行，不用跟他回家，我在这等你。”
蔺尧迫于压力，嘟囔小跑跟过去。
蔺姜摸出手机，一打开全是肖禾夏的消息。
她得空和她闲聊并简单解释自己和荀周遇到的过程。
——
荀周没走几步，脚步短暂停滞。
无人时刻，他脸色更冷，黑睫低落，脑海中有画面闪烁飞逝。
他双手暴露在空中，手背冻得泛红，指尖触碰到外套口袋的那刻，他脚步慢半拍转换脚步。
他骤然转身，动作突然。
冷凝视线对上少年来不及反应怔愣的瞳孔。
黑夜之中，
荀周目光不着痕迹从他身后略过，就他一个人，动作奇怪站在垃圾桶旁边，望天望地就没正眼看他。
他眼神平静无波，像在聊家常便饭。
荀周：“你跟着我？”
蔺尧嘴巴微张，想说话又说不出来，边尴尬挠头，边作势假装自然扭头离开。
“好久没来，还走错了哈哈——”
他加快脚步想逃离。
心底疯狂吐槽，都怪蔺姜多管闲事。
“等等。”
一道沉而淡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他表情僵硬了下，那人已经走到他面前。
荀周从口袋拿出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机递给满脸懵逼的少年。
“加一下联系方式。”
蔺尧：“……”
说实话，他对这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除了脸长得好看点，其他哪点都不讨人喜欢。
她姐就不一样了，偏偏还就真可能被小满姐带坏成了个颜控。
他诡异想到前不久许成褚在饭桌上吐槽他各种糟点，这人还面无表情的样子。
是个狠人，他无声肯定自己。
“别了，我和你不熟。”
蔺尧转身欲离开。
那人没有继续，只是说。
“那我去问问她。”
她是谁不言而喻。
蔺尧：“……”
不是，这人有病吧？
他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看他，“你到底有什么事？”
荀周把手机放到他手边，说出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你不要欺负她。”
你不要欺负她……
他声线低沉，隐藏察觉其中认真。
蔺尧嗤笑：“她是我姐，你说什——”
话没说话，就听对方继续缓慢开口。
“你不是小学生。”
蔺尧咧着的嘴突然顿住。
冷风呼啸吹他满脸，眉梢碎发扎到眼尖，有些疼。
然后，
十七八岁少年浑身如电击般浑然僵住。
他记忆的弦瞬间绷紧，周身震惊丝毫不掩饰。
和他说过这句话的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蔺尧猛地回神。
那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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