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见了面,多聊了一会儿。”
祁智平表情严肃,用命令的语气让她过去跪下。一旁的林清蹙眉,像是要说什么,但过度的疲惫将她所有精力消磨殆尽,没力气去打断。
祁和走过去,没有跪下,就那么看着祁智平,无形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一点让祁智平更为恼怒,呵斥道:“跪下!”
祁和跪在了祁年身边,两人都低着头,像被生生折断双翼的鸟,弱小又无能为力。
“多的我不想说,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吧,十一点前不准起来。”
祁智平说完就回了房间,林清还坐在这里,她揉了揉太阳穴,让两人站起来:“回房间吧。”
祁和好久没有见到这么疲惫的林清了,她没有力气再说其他的话,径直去了书房,从祁年身边经过时未曾分出一个眼神。
当天晚上林清没有在主卧睡,她抱着枕头来到祁和房间,试探性地问:“可以一起睡一个晚上吗?”
祁和往里挪了挪,拍了拍空着的半边床。
林清走进来,在床上躺下,她憔悴了很多,卸下妆容后更为明显,眼尾的皱纹似乎都多了几条。
这是祁和五岁之后第一次和林清睡在一张床上。
林清看向她的眼神饱含歉意:“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你在学校的事情。”
林清从祁年口中得知整个事情的经过,她极度懊悔,觉得自己太不称职,宝贝女儿遇到这样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祁智平知道这件事却没告诉她,也没放在心上。
他言语荒唐:“我以为小孩子打打闹闹,就没想那么多。”
“没关系,妈妈。”祁和说。
祁和对林清的包容几乎是无底线的,尤其在得知林清生她难产险些丧命后。
自祁和记事以来,林清给她的印象就是事业优先,追求自身价值的女强人。
直到从外婆口中,她发现自己看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林清在生她后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一度接近崩溃想要放弃生命,但因为祁和,她坚持下来了。
祁和越长大越能明白林清,人很难平衡家庭和事业的关系,林清在家庭上找不到自己的价值,那就去追寻她热爱的事业。她不会怪林清缺少对她的陪伴,因为在物质上林清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人不能贪心。
“我和周远的妈妈说过了,她再三向我保证过,不会让周远接近你。如果下次他来找你,或者发生类似的事情,一定要和我说。”
祁和点头:“好。”
关灯前林清问她:“小和,如果你发现事情往你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没有办法改变,你会怎么办?”
祁和猜测这话与此次北上有关,从两人提前回来就可以知道求医无果,但她不知道这句话影射的是祁智平的病还是祁智平这个人。
祁和给出一个答案:“以自我为中心,及时止损。”
林清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笑了一下。
祁和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是不是很自私?”
“没有,”林清把灯关了,“你说的是对的。”
林清回公司上班了,祁智平留在家里调养身体。他不喝酒了,总是一个人在书房待着,或者坐在窗边下象棋。
而祁年,自那晚之后申请了住校,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如果祁和再敏锐一点,她就会发现林清和祁智平的话越来越少,在家留宿的夜晚也越来越少。
但她没发现,她每天都在写英语题目,写得快要吐了。
祁智平变成了一个严格的监督者,祁和所有的学习情况他都要过问,甚至能拿到一手复习资料让祁和写。
林书意看她这样,有些心疼:“七七,你的精气都被英语习题吸干了。”
祁和笑笑没说话,继续写题目。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祁和一次也没有见过段舒怀,她起得早回得晚,每每都与他的时间错开。
不过叶书微总是会拿水果来串门,每次都有蓝莓,她说自己买太多吃不完。
倒是碰到了几次林雨泽,他的表情一次比一次差:“你报名减肥训练营了?”
祁和扑哧笑出声,这一刻仿佛从铺天盖地的试卷中逃离出来,她半开玩笑说:“对啊,祁家严选。”
这之后林雨泽每天都给祁和带了牛奶,起得早就给祁和送去,晚了就中午再送。
甚至还让酒店的厨房做了午饭,每天中午送到学校门卫室,他再拿给祁和。
两人坐在顶层的空教室里吃饭,祁和觉得每天这样太麻烦林雨泽,但这个饭真的很合胃口。
“你这样每天送,我十天就会胖回去。”
林雨泽把碗里的饭吃完:“多吃点吧,真怕你哪天被风吹跑了。”
祁和多吃了几口菜,她将筷子放下:“明天别送了,太麻烦你。”
“不麻烦,去校门口拿饭比去食堂还近。”
祁和将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你每天又送牛奶又送饭的,班上同学都以为我谈恋爱了。到时候传到我爸耳朵里,他会给我们一人好几巴掌。”
林雨泽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得挡在我前面,我这人晕巴掌。”
不知不觉就到了比赛的日子,比赛地点在临市,出发前林清从外面的饭店打包了很多菜回来,还叫上了叶书微和段舒怀。
这么久没见,段舒怀的头发长长了些。
他坐在祁和对面,祁和能清楚地看见他握着筷子的手鼓起的青筋。
饭桌上大人们说了不少话,夸奖的,鼓励的,各种各种,仿佛祁和不是去参加比赛,而是已经拿了奖回来。
祁和默不作声,无形之中压力倍增,尤其是段舒怀还坐在这里。
她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出发前段舒怀走到她身侧,说了一句:“放轻松,你可以的。”
祁和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在笑,她说:“好。”
林清开车送她去的高铁站,过安检时祁和朝外面的祁智平和林清挥了挥手。
她发现两人站得很开,像熟悉的陌生人。
封闭训练期间没有手机,祁和只有睡前的一点时间可以打电话和家里联系。
竞赛学校食堂的饭菜味道很淡,祁和问林清来接她的时候能不能带一份铭川边上的麻辣藕片。
林清还没来得及说话,祁智平就抢过了手机:“好,你拿奖回来了想吃多少爸爸就给你买多少。”
比赛前一天晚上,祁和收到祁年发来的短信,一句简单的加油打气的话。
她合上手机,没有回复。
当晚大降温,祁和裹着一床薄棉被在床上瑟瑟发抖,比赛时烧得晕头转向。
状态不佳,结果也不尽人意。
看到名次的那一刻,祁和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断了,没有很难受,反而感到难言的放松,甚至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给自己多打了一个鸡腿。
回去时林清亲自开车来接,祁智平坐在副驾。
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发现段舒怀竟坐在里面,身上还穿着校服。
他边上放着一盒麻辣藕片。
林清的语气一如往常,没有因为竞赛结果不如意就责骂或是给与安慰:“这家店生意真好啊,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难怪你想着。”
白嫩的藕片上裹满了辣椒,隔着一次性包装盒可以闻到淡淡的香味。
祁和接过段舒怀递过来的藕片,对林清说:“谢谢妈妈,排队辛苦了。”
“别谢我,是小段排了半个多小时买的。”
祁和愣了愣,偏过头去看段舒怀,视线撞上那刻他笑了一下。
像一股清泉,流进心底,沁入肺腑。
“你怎么也来了?”祁和问。
段舒怀的语气很平淡:“下午没有课,不知道做什么,就和叔叔阿姨一起过来了。”
介于林清和祁智平都在,祁和没有再找段舒怀说话,剩下的路程里除了林清偶尔问的几句话,都很安静。
副驾驶上的祁智平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在下车的时候让祁和快点上楼,停了一秒后他又说:“太阳太大,不要被晒中暑了。”
十一月份的太阳,也不至于到能让人中暑的程度。
祁智平在生气这一客观事实不难察觉,上楼后会面对什么祁和心里清楚,但隐约觉得他并不会大发雷霆,顶多说几句,再用不成器的眼神看着她。
这就是祁智平这个人的矛盾之处,他要祁和去做,于背后施加巨大推力,但又怕祁和做成。
他真正想要的,是祁和花费巨大努力却依然无法成功,要她失意,要她被不甘折磨。
这一点祁和突然就明白了,没有伤心难过的情绪,更多的是原来如此的恍然,甚至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自己的猜想有错的可能。
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和与生俱来的过度同理心让她对祁智平仍抱有期望,这份期待如同河底的积石,随着时间逐渐被流水侵蚀,于日后的某天彻底化为乌有。
林清放下车窗,告诉祁和冰箱里有草莓蛋糕,新买的感冒药放在床头柜上,让她吃完好好睡一觉,随后驱车去了公司。
祁和与段舒怀一前一后跟在祁智平身后,即将拐进楼道时段舒怀叫住了她。
祁和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远去的祁智平,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才转过身。
段舒怀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黑色的包装很精致。
祁和有些懵,看着礼盒上银色的英文字母问:“这是什么?”
入秋,蝉鸣仍未停,午后的太阳为少年的白色校服渡上一层浅色的金边。
祁和站在段舒怀的影子里,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
“奖励。”
“我没有拿奖。”
段舒怀走近,把礼盒放进祁和书包侧面的兜里:“跟有没有拿奖没有关系。”
“你去的那天就买好了,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就当做是勇敢报名参赛的奖励。”
然后段舒怀对她说,这段时间辛苦了。
原来没有拿奖也可以有奖励,也可以吃到排队半小时买到的麻辣藕片。
祁和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应该道谢,她抬眼看向段舒怀,觉得他的鼻梁好高好挺,情不自禁叫出他的名字。
“嗯?”段舒怀应了一声。
祁和弯了弯唇,笑意延至眼底,泛起涟漪:“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珍惜这份礼物,珍惜你说的勇敢的奖励。
今天也来更啦,下一章是N章节,现在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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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P.珍贵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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