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什么都可以?”段舒怀饶有兴致地问。
祁和觉得他反问的语气有些奇怪,危机意识立刻冒了出来,说:“法律和经济允许的范围内,都可以。”
闻言,段舒怀笑了一声,肩膀都抖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还当着自己的面笑。
话虽官方但也诚恳,只要不是什么杀人放火上街抢劫的事,她都会尝试。
当然,上百万的奢侈品和豪车不包括在内,她暂时还买不起。
“那我想一想。”
段舒怀开始沉思,他像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需要调动所有的脑细胞去想。
似曾相识的场景将祁和的思绪拉回到多年前某个夏夜。
在走廊上透过窗户往里望,少年穿着校服执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认真且专注,和面前的模样重叠。
这份专注总是很吸引祁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有些答案不能够催促,要慢慢的,填上最满意的,这样之后回想起来才不会觉得可惜。
祁和:“现在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可以回家慢慢想。”
段舒怀坐姿放松了些:“我已经想好了。”
客厅只亮了一盏白色的灯,不亮不暗。
阳台处的玻璃门没有合拢,风灌进来,窗帘飘动起来。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对我多一点信任。”
再信任我一些,不要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让我成为你可以倾诉的对象,你可以对我说任何事情,我都会听。
直到段舒怀离开,祁和还在一直想着这句话,多一点信任。
她对段舒怀没有信任吗?答案绝对是否定的,如果没有信任,祁和根本不会答应和他结婚。而且这份信任已经足够深了,深到段舒怀只说了一句话,她就陷了进去。
再多一点信任,祁和把握不好量,也不知道在两人目前的相处方式下,多一点信任要加在哪一方面。
她小心地解开麻绳绑的蝴蝶结,拨开牛皮纸,露出一个正正方方的木盒子,没什么重量。把盒子轻轻抽出来打开,里面是一个用黏土做的地球仪。
每一个大洲的边缘轮廓,海洋的分布,隆起的山脉都很精细。
段舒怀在制作这个地球仪时肯定很小心,手上的力道很轻,很仔细地观察,用今晚思考奖励一般专注的神情完成整个作品。
祁和看着地球仪,有些出神。
段舒怀永远比她想的还要体贴细腻,特别是在两人以结婚为目的开始相处之后,尤为明显。
地球仪被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祁和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这天晚上祁和久违地梦到了她混乱又压抑的17岁。
躺在ICU里昏迷不醒的林清,自我又暴躁的祁智平,还有拿着机票准备离开又临时返回的祁年。
零碎的记忆片段像黑色气泡,在祁和脑海里分裂增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深不见底,所有情绪和想法都会被吞没。
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祁和猛然睁开眼,坐在床上喘息。黑暗会无限放大人的恐惧,她立马打开房间的灯,一片光亮。
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祁和于惊恐和慌乱中想起段舒怀曾经给她的奖励,是一个海洋少女的雕塑。
但是被祁智平砸碎了,刚开始只碎了两段,用胶水可以拼起来,但祁智平捡了起来,继续摔,直到碎成渣。
他警告祁和:“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那个时候的自己哭了吗?不记得了。
甚至也记不起雕塑的颜色,大概是蓝的。最清晰的就是祁智平握紧的拳头,以及他高高在上狂躁不堪的嘴脸。
胸口闷得不像话,祁和起身去洗了把冷水脸,心跳才逐渐平稳下来。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一时分不清是哪年哪月。
这一夜很漫长,直到凌晨四点祁和才再次入眠。
一觉睡到近中午,祁和被林书意的电话声吵醒,她问祁和有没有时间去她家拿电脑传个文件,工作急用。
“好,我过会儿就去。”
祁和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手指碰了碰床头的地球仪才往卫生间走去。
打针见效很快,除了喉咙还有些轻微的不舒服,其他不适的症状基本都没了。
中午在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出了门,林书意的住所在城东,祁和来过几次,循着记忆找到门口,输入密码进去。
在电脑上找了半天都没看到林书意说的文件,她发信息问没收到回复,索性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脑里没有。”祁和听到炒菜的声音,“你在做饭吗?”
林书意走出厨房:“没有,我爸在炒菜。”
“你回广海了?”
“对,出差离得近嘛,我就回来一趟。”
祁和在西临定居,但是林书意不是,她大学在广海本地念的,毕业之后觉得西临发展机会多,刚好祁和也在,就过来创业。
稳定下来后时不时就要回广海看看父母。
说回正题,林书意说大概在U盘里,祁和按她说的位置去找,将U盘插进电脑。
“现在找到了,给你传过去。”祁和移动着鼠标,将所有文件和照片都发了过去。
“好,回去请你吃大餐。”
林书意一边应着父亲的招呼声一边同祁和说,没一会儿就挂了电话去吃饭。
准备弹出U盘时祁和瞥见一个文件夹,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点进去看,全是林书意拍的和她有关的照片。
林书意爱拍照记录生活,祁和刚开始躲过几次镜头,后面发现躲不掉就由着她拍。
如今再看这些照片,当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有她们在外面看电影吃饭的照片,也有穿校服在课间吃零食的,当时祁和的头发还很长,绑着干净利落的马尾。
看到第二十四张照片时,祁和握着鼠标的手一抖,差点按下删除键。
是一张她在水族馆的背影,落寞,绝望。
这是高考结束后祁和去水族馆被林书意拍下的,她还记得当时林书意眼里的担忧:“七七,你最近好像很难过,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祁和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没休息好。”
那段时间,祁和几乎天天都在失眠,整夜整夜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数着时间一直到天亮。
也是那天之后,她注销了q.q号,再也没有和段舒怀联系过。
从林书意家离开之后,祁和打车回家,运气不好碰上堵车。
她靠着车窗,视线扫过附近巨大的建筑物,看到大大的立体字样时停了几秒,好半晌她道:“师傅,我就在前面路口下。”
祁和走过斑马线,看向面前‘西临海洋水族馆’这几个大字,径直走了进去。
来西临这么多年了,祁和一次也没来过水族馆。水族馆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块,叫她记恨不起却又释怀不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进去,分明不是第一次路过。或许是因为昨晚梦到的那个雕塑,那个段舒怀送给她的奖励。
西临的水族馆比广海的大很多,走进去就像泡在深蓝色的水波里,面上漾起涟漪,一圈又一圈。
看到鱼群环绕海豚成群游过,祁和想到16年的秋天,段舒怀陪她去了广海的水族馆。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祁和在里面逛了一圈,一张照片也没有拍。
她用眼睛记录着这个,蓝色的、犹如幻境一般的地方。
最前面的玻璃墙里的海豚正和游客招手,模样很是可爱。而她现在看见海豚,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就是那幅沙滩画。
从很早之前,祁和就不会去想段舒怀做的每一件事背后的原因,因为那肯定是合理且能说服他人的。就像当年在海边画的那副沙滩画,当时两人才认识不过一个月,段舒怀就能如此有耐心地开导她,像个经验十足的大人。
他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仅仅是认识不久的朋友,段舒怀都能做到这份上。
所以在段舒怀提出结婚的请求时,祁和第一时间不是去问为什么,而是怕段舒怀后悔,怕相处之后段舒怀发现她并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甚至可以说是糟糕的。
她想,如果真走到那一步,段舒怀肯定会温柔地说:“祁和,你很好,但是我们并不合适。”
然后在她给出回复后,说一些祝福的话,譬如“祝你今后一切顺利”“希望你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等等。
分开都是体面的。
只不过是一些不符合实际的想象,祁和的情绪就开始变得低落。
好像这些都会发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在想什么?”
祁和闻言偏过头,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段舒怀,一怔,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叫我来的么?”段舒怀举起手机,屏幕停留在两人的微信聊天界面,他晃了晃。
祁和立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祁和:cghjnvg8knbbb]
[祁和:,,xrbgzqs,。。bbcx,,,,]
……
[祁和:位置]
[祁和:sethhjiugfffgbn,,,,。。vcxh]
“误触了,”祁和尴尬到抿嘴,“我不知道发了这些信息。”
段舒怀淡淡一笑:“没关系。”
下一秒他就用手指去碰祁和的,蹭了一下就牵起,做完这些动作后才问:“可以牵手吗?”
祁和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可以的。”
在来往行人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段舒怀微微俯身,对上她的眼睛,漆黑的瞳仁像有魔力,能洞察一切情绪。
祁和先垂下眼:“怎么了?”
段舒怀直起身,片刻后他道:“刚才来的路上遇到了洒水车,溅了一身的水,所以有点不开心。”
这不像段舒怀会说出来的话,但祁和完全被他那句‘不开心’牵着走,想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确定段舒怀现在需要的是不是安慰。
所以祁和没有动作,只是任由他牵着自己,就这么看着他。
段舒怀的眼睛深邃又柔和,眼尾的痣映在祁和眼底,他轻声引诱:“这个时候,你应该抱一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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