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祁和低头重新拉坯，想了想，“还是和你要更轻松一些。”
段舒怀那句话说得奇怪，像在吃醋，祁和没往深处去想，总觉得段舒怀和‘吃醋’是搭不上边的，他不像是会为了这样的小事吃醋的人。
祁和把他这样的行为归咎于刚刚和顾一阳说话忽略了他，主动邀请：“要试试拉坯吗？”
段舒怀：“我不太会。”
“我教你。”
段舒怀手扶着土，祁和大方地把手贴了上去，两双手叠在一块，陶土逐渐成型，掌心的温度肆意蔓延。
她很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土看，有技巧性地拉高，定型后拿热风枪对准底部吹干，连发丝都透出认真严谨。
这个时候的祁和与刚才在水族馆里很不一样，鲜活又认真。好像只有在水族馆里，才会出现那个阴郁低沉的祁和。
“做的是什么？”段舒怀看着杯状的土，低声问她。
“一个杯子，等会儿吹干后我们一起捏出它的手和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段舒怀才从祁和捏出的眼睛里得出答案：“派大星？”
“对。”
段舒怀笑了一下：“为什么想做派大星的杯子？”
“因为它不是总说……”祁和轻咳了一声，模仿派大星的声线，“海绵宝宝我们去抓水母吧。”
被这刻意的低音炮吓了一跳，段舒怀直接笑出声。祁和很少见段舒怀这样笑，莫名有些害羞，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很像？”
“是。”段舒怀还是在笑。
捏好形状后拿给顾一阳晾干，三天后可以来上色，再送去烤制，两人约定在一个双方都空闲的周末一起过来。
从顾一阳这出来天已经黑了，段舒怀问祁和想吃什么，祁和想了想：“临大附近有家馄饨店，我觉得很好吃，你要试试吗？”
“好啊。”段舒怀很有兴趣，他继续问：“以前经常吃吗？”
祁和如实回答：“对，因为去过太多次，老板就记住我了，经常送我优惠券。”
“让我猜猜，店面的招牌是绿色的？”
“你怎么知道？”
段舒怀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猜的。”
祁和突然就呆滞了，一直等到段舒怀收回手才回过神，耳朵不自觉的泛起红来。
半小时后两人到达目的地，祁和领着段舒怀去到那家馄饨店，店名简单明了——好吃馄饨。
店内零散坐着几个学生，两人找了个空桌坐下，祁和拿过一份菜单递给段舒怀：“你可以尝尝蟹黄馄饨，我室友说很好吃。”
祁和不喜欢海鲜，所以吃不出什么味，她经常吃鲜肉的，有时候也吃玉米的。
“你吃什么？”
“我吃鲜肉的，小份就行。”
段舒怀把菜单放下：“我和你一样。”
服务员是个兼职的学生，她接过菜单走进厨房，没一会儿后厨阿姨就端着两份馄饨出来了，她一眼就认出祁和。
“哎呦小姑娘，是你啊。”阿姨笑笑，“好久没见你嘞。”
祁和仰着头：“是好久没见了，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这呢，之前的手伤也养好啦，不耽误忙活。”
阿姨看看段舒怀，露出欣慰的笑：“这是你男朋友啊？”
祁和大方承认：“是。”
段舒怀此时加入对话，他声音温和：“阿姨好。”
“好好好，你们好，吃好啊。”阿姨热情地招呼着，又进后厨给两人拿了小菜。
祁和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味道没有变，很鲜。待嘴里的全部咽下之后看了一眼段舒怀，轻声问：“味道还行吗？”
段舒怀点头：“很好吃。”
段舒怀似乎并没有很惊喜，他的语气平淡，像不好直言的托辞。
祁和以为他不喜欢，想着下次换一家店，换一家合他胃口的。
直到段舒怀夹起一块豆干，很自然地说出一句：“店里的小菜没有萝卜了么？”
好吃馄饨一直都会提供小菜给顾客，以前是酸萝卜条，前年一个学生吃萝卜条过敏，跑来店里大闹了一场，后来老板就把萝卜条换成了豆干。
“你怎么知道有萝卜条？”祁和有些诧异。
段舒怀笑：“因为我有超能力。”
祁和不敢苟同，离开时又问了一遍段舒怀，段舒怀装模做样地思考了一番，最后指着靠近门口的墙面，上面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温馨提示。
——本店免费提供小菜（萝卜条，海带苗等）
“你眼神真好。”
走进来那么短暂的过程，段舒怀坐的还是背对门口的方向，竟然一眼就看到了。
“嗯，视力5.0。”
外面起了风，吹在身上凉凉的，祁和今天出门前穿了一件薄外套，不冷。
她往外走了几步，看到临大的南门，侧身问段舒怀：“想去临大里面逛逛吗？”
“好。”段舒怀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
牵手已经成了两人之间亲密又自然的行为，不需要询问，反正没有人会拒绝。
祁和忽然感到紧张，她要带段舒怀进入她母校，这个她待了近十年的地方，有一种主动把段舒怀牵进自己人生的错觉。
答应结婚的时候分明都没有这么强烈。
南门有保安，需要祁和出示学生证，她从手机翻出之前的学生信息，保安大叔看后笑了笑：“毕业回来母校啊？”
祁和颔首：“对，回来看看。”
“那这位是？”保安大叔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家属啊。”他立马把侧门打开：“走吧走吧，注意时间啊，十一点关门不让出。”
走过校门，祁和还在想着保安大叔说的那句‘家属’，是比男女朋友还要亲昵的称呼。
“怎么了？”段舒怀见她有些心不在焉，捏了捏她的手指。
“没事，”祁和弯唇一笑，“想先走哪条路？”
临大南门入口有三条路，段舒怀选择右拐，这条路是通往宿舍方向的。
恍惚间祁和觉得自己还在临大念书，还是学生，而身边多出的段舒怀，就像是迟来的属于学生时代的恋爱对象。
如果在大学就和段舒怀谈恋爱，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两人会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准备考试吗？不对，没有这种如果，段舒怀在北城最好的大学，她在西临，一南一北，天各一方。
“和我说说你上学时的事情吧，我想听听。”段舒怀侧目看着她。
祁和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你想知道什么？”
“那要不要玩坦白局，互相提问，坦诚回答。”段舒怀提出建议。
祁和将手抽出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先保持距离，不然我会被干扰。”
“好。”
“第一个，我先问，当初为什么想考西临？”
祁和顿了顿，斟酌着措辞：“因为西临大学的地理专业很有名，然后是海景很美。”
指针轮转，提问的人变成祁和。
“为什么买郁金香和白玫瑰？”
其实祁和有很多问题可以问，比如为什么会选择出国？为什么回国后会来西临发展？为什么会选择向她求婚？
但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段舒怀很轻地笑了一下，声音很有磁性：“觉得你可能会喜欢，所以就买了。”
两人在道路尽头拐弯。
段舒怀再次提问：“为什么牵手会被干扰？”
这个问题很犀利，有太多的调侃和暧昧含在其中，换做平时祁和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有了黑夜这层保护色，她自在放松不少。
“因为你说我们在谈恋爱。”祁和的回答很真挚。
“谈恋爱是你先说的。”过了几秒，段舒怀低低补充，“对顾一阳。”
路过水吧，祁和说要进去买一瓶水，让段舒怀在外面等她一下。一分钟后，祁和拿着杯鸡尾酒出来，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
“不是买水？”
祁和将口中的液体咽下：“我得喝点酒壮胆。”随后又回应他刚才的话：“因为你说，要信任，所以我在努力尝试。”
尝试在你的朋友面前自然得体一些，尝试不擅长的主动热情，尝试自以为的段舒怀的偏爱选项。
酒精是个好东西，即使没醉，但借着喝了酒这个理由，许多不敢说出口的话在此刻都能轻飘飘地说出来。
段舒怀低声喃喃：“笨蛋，跑题了。”
起风了，耳边是呼呼的响声和咽下液体耳膜的鼓动声，祁和没有听清段舒怀说的话，兴奋地开始自己的提问：“说三个你喜欢吃的东西，兴趣爱好也行。”
段舒怀步子停了，他斜斜望过来：“这算犯规么？”
之前祁和问段舒怀喜好，他没说，这会儿变聪明了，用坦白局来得到答案。
“不算，你说的，互相提问，坦诚回答。”
段舒怀又慢慢往前走：“西蓝花，虾仁，土豆。”
祁和默默记住，想着下次吃饭要考虑点相关的菜品。
不知不觉走到了明月路，月亮高悬，枯黄的落叶铺了一地，风一吹，梧桐树的叶子摇摇欲坠，脱落飘了下来，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这里就是明月路。”祁和说。
段舒怀很轻地应了一声，随后踩上地面干枯的树叶，发出沙沙声。
祁和回想起很多年前，她从图书馆回来都会路过这里，一年四季，她见过各种风光的明月路。
但没有一次像今晚这样，安心、安定。
转盘转动，提问的指针拨到段舒怀的方向。
他温和如泉水的声音在落叶的沙沙声中出现，目光那样认真，问题又那样令祁和措手不及，像一颗子弹，正中靶心，避无可避。
“前几天听林清阿姨说，你大三去北城做了一段时间的交换生，”段舒怀往前走了一步，“在你的考虑中——”
再往前一步。
昏黄的路灯透过树叶洒下，落下一地的斑驳陆离，段舒怀在倾斜不到四十五度就能拥抱祁和的距离停下，他垂下眼，替她拂去头上的落叶。
“我也是原因之一么？”
这个故事萌芽于去年的初秋，因现生太过繁忙一直断断续续，偶尔也有想放弃的时候。今年的初秋，我翻开存稿箱，看到这个片段时耳机里的歌突然切到了always online，前奏声中，明月路的落叶好像也飘到了我身上。
我想我会一直喜欢这个故事，也会努力讲好这个故事，送给有缘看到的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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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N.真心置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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