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出了校门，段舒怀不动声色绕到外侧。他语气温和，和两分钟前面对周远时完全不一样：“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直接喊老师，再解释就行。”
“没关系的。”
祁和闻到街边奶茶店飘出的柠檬香气，她想，段舒怀这句“没关系”是针对周远说的那句偷情。
她回答道：“我知道的。”
段舒怀偏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走，没再说话。
这是祁和第一次和段舒怀一起回家，十五分钟的路程似乎比之前的每一天都要长。
她注意到段舒怀刻意配合自己的步伐，稍稍加快了速度。
段舒怀这人，很细心。
虽然两人只见过几次，接触还远远达不到一个朋友的标准，这么说可能管窥蠡测，但祁和感受到的确实如此。
就像一阵风，夏天夜晚的凉风。
“红灯。”
段舒怀见她没反应，还在继续往前走，伸手拉了一下她的书包。
祁和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略微尴尬地顿了顿，抬起手摸了摸鼻尖。
但段舒怀没有责怪她，反而问：“在害怕吗？”
“没有。”
周远的言辞还不足以让她害怕走神，但祁和也没办法对着段舒怀说，自己是因为他才走神的。
她微侧头，编了个谎话：“我有点渴，在想买什么饮料。”
这副样子看上去像在刻意躲避，段舒怀颔首：“前面有便利店，一起去吧。”
虽然还不渴，但为了圆谎，祁和进了便利店，段舒怀没进来，在门口接叶书微打来的电话。
她拉开冰柜，拿了一瓶蓝莓汁。
冰柜里的饮料种类很多，祁和想，要给段舒怀也买一瓶。她看了一会儿，拿了一瓶白色瓶身，带着橙色图案的气泡水。
结完账后她从便利店里出来，将饮料递给段舒怀：“不知道你想喝什么，我就自己选了一种。”
“谢谢。”段舒怀淡淡一笑，看见祁和手上的蓝莓饮料，“喜欢蓝莓？”
祁和点头，说蓝莓汁好喝，觉得这话太奇怪，又补上一句：“而且打折，便宜了一块钱。”
段舒怀拧开手里的饮料，喝了一小口。
橙汁气泡水。
“为什么想给我买这个？”
祁和如实坦白：“瓶身上的彩绘图案和你的q.q头像很像，我猜你可能会喜欢。”
段舒怀莞尔，没说什么。
直到一周后祁和再来这家便利店买蓝莓汁，才发现买给段舒怀的饮料上的图案是橙子而不是柿子。
两人进了小区，祁和按下电梯键，几十秒后电梯抵达八楼，她没有急着离开，停下来对段舒怀表达感谢，并祝他晚上收获美梦。
客气的语气反而显得陌生，疏远。
在她准备转身时，段舒怀叫住了她：“如果害怕的话，可以等我放学，我们一起回家。”
祁和一怔，看着段舒怀认真的模样忽然语塞，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给予回应。
祁智平没有回房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听到推门的声音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祁和没有一隐瞒，将周远晚上找她的事情告诉了祁智平。祁智平听后直接站了起来，质问祁和：“大晚上的你为什么要去见他？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吗？”
祁和泄气般地垂下眼，解释：“他拿走了我的手表，是妈妈给我买的。”
祁智平不理解地皱起眉：“不就是块表吗？我给你买过一块就是了。”
一直等到祁和进房间关上门，祁智平都没有问一句她是不是会害怕，反而多次提醒她不要忘记报名英语竞赛。
“知道了。”祁和说。
卧室有独立卫生间，祁和洗漱后把剩下的半瓶蓝莓汁喝完，又练了半小时题目才放下笔。
拧开保温杯倒出热水，她冲了一包感冒药，淡淡的苦涩气息在鼻尖蔓延。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不用想就知道是祁年。
林清出差，祁智平一般都直接在门外说话，有敲门习惯的只有祁年。
祁年的敲门习惯甚至是因为祁和才逐渐养成的，年纪还小的时候祁年从来不敲门，总是进祁和的房间乱翻。某次祁和发了脾气，和他大吵了一架，逮到祁年就往他屁股上打了几巴掌。
祁年没想到一向不做声好欺负的祁和竟然敢打他，大概也是因为那次，祁年对祁和产生了一种类似畏惧的情绪，沉沉的压在心底，偶尔从倔强的脸上溢出一点。
祁和问他做什么，祁年不应，又敲了一遍门。
“进。”
房门被打开一条缝，祁年的脸挤了进来。
他的表情看着有些古怪，过了好几秒才问：“你晚上被男的堵了？”
水杯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祁和冷冷地抬起眼：“所以呢？”
“你钓着他？”
即便丝毫不意外这是祁年会说出来的话，但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可笑。
“祁年。”
祁和的声音含着疲惫，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疲惫：“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想我？”
祁年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不是……不是就不是啊，你干嘛这样说话？”
祁和平静地看着他：“是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祁年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关上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祁和庆幸，还好自己在门外拒绝了段舒怀的提议。她不禁会想，是不是某天他们看到自己和段舒怀一起回家，也会发出这样的质问。
次日一切如常，周远没有来找她。
林书意看向她空空的手腕，问：“手表找到了吗？”
“找到了，放在家里。”
怕林书意担心，祁和没将周远的事告诉她，而那块手表也被收了起来，放在柜子里。
晚自习下课时，祁和走到教学楼外，下意识往高三的教学楼看了一眼，有些教室的灯还亮着。
她收回视线，随着人流走出校门。
一出门就看到等候在外的祁年，他理了个寸头，看上去有几分吊儿郎当的狠厉。
“你怎么理了个寸头。”祁和疑惑地看着他。
祁年伸手去脱她的书包，背到了自己肩上。说‘脱’可能不太合适，他动作粗鲁又不容拒绝，是‘扒’。
“我喜欢不行啊。”
祁和尊重他的审美，即便看上去像个小混混，但祁年自己喜欢就好。
“你干嘛来等我？”
“妈妈叫的。”
“她说你就愿意来？”
“妈妈说接一次一百块。”
祁年上的初中没有晚自习，每天六点就到家，作业写完后总是偷偷在房间打游戏。
之前冬天，天暗又冷，林清叫他来接祁和回家，怕她一个人不安全，祁年死活不肯去，如今不知道怎么又肯了，大概缺钱了吧。
路上碰到同班的一个男生，对方走过来和祁和搭话，还没走近就被祁年凶了：“看什么看！”
“……”
“祁年。”
祁和把他往自己身边拉，有些抱歉地对那位同学说：“抱歉，我弟弟怕生，看到陌生人靠近会应激。”
男生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祁年，祁年也不弱，又瞪了对方一眼。
祁和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收敛几分。
等对方走了之后，祁年翻了个白眼：“这些男的这辈子没说过话吗？放学了还要凑你边上来。”
祁和不解地看他：“他只是打个招呼，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这句话不知怎么刺激到了祁年，他发起脾气，委屈似的瞪了祁和一眼：“要你管。”
说着步子迈大了，没一会儿就走到祁和前头。淡黄色的书包一晃一晃的，莫名有些滑稽，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在生气。
祁和追上去：“生气了？”
“没有。”
书包都要被他颠到天上去了，祁和叹了口气：“这样还没有生气？”
“哎呀你烦死了，”祁年快步走起来，“我说没有就没有。”
这是祁和回家最快的一次，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的。
祁年把她的书包放在沙发上，径直回了房间，门因为太用力，发出“砰”一声巨响。
本以为气成这样，第二天祁年不会再来接自己放学了。
但没想到，他不仅来了，还好心给祁和买了一杯奶茶，说林清给了他接送费，语气嘚瑟得不行。
“是因为我心情好才给你买的。”祁年强调。
祁和习惯了他小孩子似的脾气：“好，是心情好，才赏我一杯。”
两人拉扯吵闹之际，祁年的视线扫到某处，停了一秒：“那不是新邻居吗？”
祁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段舒怀。
他身边站着一个女生，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忽然笑了起来，很灿烂。
祁年猜测：“女朋友？”
女生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段舒怀。
祁和远远看见段舒怀张了张唇，似乎是在说谢谢。她收回视线，喝了一口奶茶：“不知道。”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又刺激到了祁年，他突然犯冲：“你除了说‘知道了’和‘不知道’，还会说什么？”
祁和语气也尖锐起来，反驳：“那你还问我做什么，不是也不知道？”
祁年表情劲劲儿的：“我只是现在不知道，只要我想，马上就可以知道。”
话毕他直直往段舒怀的方向走去，祁和猜到他要做什么，跟上去试图去拦，但没有用，段舒怀看到她们了。
视线交汇时段舒怀露出了个很淡的笑容。
“舒怀哥。”祁年叫他。
段舒怀嗯了一声：“来等姐姐回家？”
“对啊，没想到碰到你了。”
女生见他们聊起来，对段舒怀说：“那我先走啦，东西你拿好啊。”
女生走了之后，祁年开门见山地问：“这个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段舒怀应该没想到他会问的如此直白，笑了一下：“怎么问这个。”
祁年撒谎不打草稿，眼睛一下也不眨：“我姐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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