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每天早晨雷打不动地给我带早餐,会很自然地蹲下帮我系散开的鞋带。天冷时帮我暖手,涂护手霜,记得我生理期并准备暖宝宝......当时我父亲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是由我的冷血和自私造成的,我对父母心存愧疚。所以,当他们强烈催婚时,我动心了。」
对于那时的黎雯而言,张弛给予的这些细碎的、微不足道的温暖,拼凑成一种类似「爱」的形状。
「我......可能从小没有怎么感受过那种细致的关爱。」黎雯的声音低了下去,「第一次去他家,他妈妈一个劲给他夹菜,嘴里不停地夸他长得帅、工作好,完全把我当空气。说实话,那种被刻意忽视的感觉很无礼,很难受......但你知道吗?我当时看着那一幕,心里竟然很羡慕。我羡慕他们家那种温馨和谐的氛围,羡慕他妈妈毫不掩饰的爱意。我觉得,大概就是在那样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他的性格才能那么平和,有耐心,能给出那些细致的温暖吧。」
黎雯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我以为我找到了避风港,以为那份‘人人都有’的温暖,等我成为她们的家人后也能触摸到。后来才发现,我根本融不进去。那份温暖是他们的,与我无关。而他在我面临他妈妈苛责时,只会让我忍耐,或者私下里补偿我......有一天,我觉得她妈妈的冒犯,已经超过我的忍耐限度。换言之,他对我的那些好,不值得我自尊受损后,我提了分手。」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勒克司一直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直到在一个红灯前缓缓停下,他才侧过头,看向黎雯,目光锐利而冷静,如同在分析一份商业报告。
「黎雯,」他的声音毫无起伏,理性得近乎残酷,「你有没有想过,像张弛这种自身缺乏硬实力和核心价值的男人,他的‘好’,本质上是一种‘情绪价值’投资?在他一无所有,需要‘摘星星’的时候,他愿意付出极大的耐心和体贴这种低成本投入,来换取他想要的——比如你的外貌、能力,或者当时他以为你能带来的资源。一旦星星被摘回家,失去了距离和光环,他发现需要面对的是现实的柴米油盐,是比你更棘手的原生家庭麻烦,他那些‘作小伏低’的仰望姿态,就会立刻消失。」
「而你,」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笃定,「你本应该是那颗闪亮的星星。你美丽,坚韧,有才华,靠自己也能在夜空里发光。为什么偏偏要为了一点看似温暖、实则廉价且不可持续的人间烟火,就感动得降低轨道,甚至想要陨落?」
勒克司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调整了一下袖口,动作间是浑然天成的优越感。
「一颗星星,」他语气是一种基于事实的笃定,「只会与另一个高能级的星系产生共鸣,遥相呼应,拓展彼此的宇宙。而不是被拖入凡尘,湮灭在灶台的灰烬里。」
绿灯亮起,他平稳地踩下油门,轰鸣声伴随他的冰冷话语,彻底撕开了过往温情脉脉的伪装,将那段关系的底层逻辑,**裸地摊开在黎雯面前。
黎雯愣神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流光掠过她脸庞,映出眼底迷茫。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问,似乎在确认什么,「陆总,在你看来......我真有这么......优秀?像你说的,是颗......星星?可我的家庭没有他家......」
勒克司甚至没有等她完全说出那个比较,便直接打断。
「黎雯,你犯了一个常见的认知错误。」
勒克司的视线落在车内后视镜里,与黎雯的目光短暂相接。
「在价值评估体系中,出身是初始资本,但绝不是决定最终价值的核心要素。真正重要的是个体的‘价值创造能力’和‘价值增值潜力’。」
「张弛的家庭,或许给了他不错的初始资本,但这资本是静态的,甚至可能因管理不善,比如他母亲的行为而贬值。他本人,从你描述和刚才的表现来看,缺乏持续的价值创造能力,他的‘平和耐心’在真正的风险,比如家庭冲突面前迅速瓦解,证明其情绪价值和稳定性也极其脆弱。他所谓的‘好’,是建立在自身核心价值空洞基础上的低门槛付出,一旦他意识到需要付出更高成本,比如对抗家庭、承担更多责任,他就会迅速撤资。」
「而你,」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欣赏,「你的价值,由你的‘核心资产’和‘稀缺性’决定,与你的出身无关。你的美貌是顶级的、与生俱来的‘稀缺性资产’,在任何场域都能助你破局。这是一种巨大的、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的先天优势。而你后天锤炼出的专业能力、坚韧心性、学习速度和解决问题的效率,是你的‘核心竞争壁垒’,是你持续创造价值、实现自我增值的根本。」
勒克司的语气明显加重,几乎带着鼓励的性质。
「这两者结合,让你成为一个估值极高的‘优质标的’。在理性的价值评估体系里,你属于那种值得长期持有、并且潜力巨大的‘绩优股’,只是需要一些机遇和助力。」
随后,他的话语变得更为锋利,带着毫不留情的批判。
「而你选择张弛,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次彻头彻尾的、错误的、甚至是‘自降身份’的投资决策。」
黎雯呼吸一窒。
勒克司继续冷酷剖析,「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你手握着价值连城的珍宝,却用它去换了一堆看似温暖、实则随时可能熄灭、并且会弄脏你手的劣质炭火。你不仅没有实现资产的优化配置,反而让你的核心资产暴露在巨大的风险和损耗之下。这不是投资,而且是极其不理智的、会拖垮你自己的慈善。你需要修正你的估值模型。」
「估值模型?」黎雯不解。
「对,估值模型有误,价值匹配完全错位。」勒克司耐心开解,「你觉得自己的原生家庭不行,意味着你缺乏人生的稳固资产。那你就该用财富和地位作为挑选男人的标准,从而弥补原始稳固资产不足的先天劣势。而不是在稳固资产不足的情况下,还去追求情绪价值这类不稳定资产,这只会增加你的人生风险。」
他打量了黎雯一眼,冷冰冰道,「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这会成为你的人生污点。」
残酷,**,甚至有些羞辱性。
尤其是,黎雯觉得,勒克司对待张弛的估值,显然有失公允。
若是再早一些,她或许会为张弛辩驳,因为她承接过他很多照料。但现在,经历过他母亲来公司闹事后,她对他最后的感激也消磨殆尽。
黎雯消化着勒克司的观点,对他贬低张弛的部分保持沉默。
同时,也有一种隐隐的不服气,在微妙交织。
她沉吟片刻,忽而转头,目光直直看向勒克司,唇角勾起一抹带着探究和些许挑衅的弧度。
「陆总,按你这套理论,你未来择偶,也会这样精确评估?找家世财力相当的妻子,强强联合,高效积累?」
勒克司似乎对她的问题并不意外,他甚至没有转头,目光依旧平稳地落在前方的路况上,只是嘴角轻牵,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掌控者的从容。
「我不用。」他的回答简短而笃定。
随即,勒克司用他那特有的、理性剖析的语调给出了解释。但这一次,话语中似乎掺入了不同于纯粹商业计算的意味。
「首先,我的财富和事业版图已经达到了一个层级,不需要,也不屑于通过婚姻这种形式去进行简单的加法甚至乘法。那对我来说,边际效益有限,且可能引入不必要的复杂变量,比如家族纷争或争夺婚姻话语权。」
他沉思一会,语气似乎放缓了些许,但逻辑依旧清晰冰冷。
「其次,正如我所说,‘情感’确实是一种非可控因素,波动性极大,风险系数高。从纯粹的投资角度看,并非最优选。」
说到这里,他话锋却微妙地一转:
「但是,黎雯,你要明白,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它就变成了一个数字游戏。它的增长是有尽头的,或者说,它所能够带来的满足感和刺激,是会急速递减的。」
这时,他才侧过头,快速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深邃,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
「而在这种时候,真正稀缺的,不再是更多的财富或资源,而是......」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是那种能够穿透层层壁垒,直抵内心的、纯粹的情感连接。是明知其不可控、有风险,但仍然愿意去配置一部分资产,比如时间、精力、情感,去博取那份独特回报的......冲动。」
他重新看向前方,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说出的内容,却与他之前冷酷资本家形象,形成一种奇特的张力。
「所以,对我而言,婚姻或者长期伴侣,我看重的,不是对方能带来多少物质上的叠加,而是她本身是否具备那种......能让我心动的能力。」
他这番话,依然是用商业逻辑在包装,但黎雯听懂了。
他不是在否定情感,而是将情感放在了比世俗财富更高阶的层面上。他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资本,可以去追求这种更稀缺、风险更高的投资。
而他选择投资的对象,必须本身具备能产出高价值情感的能力。
这依然是一种筛选,一种评估,只是评估的标准,从冰冷的物质指标,转向了更复杂、更主观的情感与精神领域。
这番言论,让黎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冲击与触动在她心中交织,分不清哪一种情绪更占上风。
她从未想过,像勒克司这样将一切明码标价、理性至上的男人,内心深处为伴侣保留的位置,竟是为了一份纯粹的情感本身。
这份认知,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沈西合。
那个曾让她仰望的男人,在决绝分手时,清晰而冷静地告知她:他未来的伴侣,必须是对他事业有所助力的基石,而非像她这样,身后还拖着沉重的、会拖累他的家庭。
那一刻的冰冷言犹在耳,此刻听来,更觉讽刺与心口泛起细密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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