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囊压力，慢慢来。”
“显影。”
他指令简洁清晰，赵金晶配合得天衣无缝，递器械、调整参数、观察患者反应，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他们之间几乎不需要语言交流，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彼此就能心领神会。在这种高度紧张和精密的环境中，这种超越寻常的默契，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告白。
手术遇到一点小麻烦，一根分支血管有些痉挛。顾言琛眉头微蹙，却没有丝毫慌乱。他沉稳地调整策略，低声对赵金晶说：“硝酸甘油，100微克，经导管慢推。”
“明白。”赵金晶迅速而准确地执行。药物起效，血管顺利扩张，手术得以继续。在成功放置好最后一个支架后，顾言琛抬眼看向赵金晶，尽管戴着口罩，但眼角的细微纹路显示出他松了一口气，那眼神仿佛在说：“干得漂亮。”
只有在这种时刻，在生死攸关的方寸之地，他们才能如此坦然地交换着信任与欣赏。这份共同守护生命的战友情谊，是他们地下恋情最坚实也最隐秘的基石。然而，一旦走出这扇门，他们就必须重新戴回“顾主任”和“赵医生”的面具，将澎湃的情感严密地封存于白大褂之下。
中午，两人很有默契地错开时间去了食堂。赵金晶刚坐下没多久，顾言琛的信息就来了：「老地方，便当。」
他们所谓的“老地方”，是住院部顶楼一个僻静的消防通道转角，那里有扇窗户，能望见远处城市的轮廓。赵金晶快步走去，顾言琛已经在那里，手里拿着两个保温饭盒。
“快吃，你下午还有门诊。”他将一个饭盒递给她，里面是她喜欢的清炒虾仁和西兰花，米饭上还卧着一个心形的煎蛋——这显然不是食堂的手笔。
“你做的？”赵金晶有些惊喜。顾言琛厨艺很好，但工作极忙，很少下厨。
“嗯，早上起得早了点。”顾言琛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顺手而为，但他眼底的柔光出卖了他。这个小小的角落，是他们偷来的时光。吃饭间隙，顾言琛的手机会不时响起，他处理工作的语气会立刻恢复平时的冷静疏离，但挂断电话后，又会自然地给赵金晶夹一筷子菜。
“晚上……我可能要去一趟那边。”顾言琛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歉疚。
赵金晶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那边”指的是他已成为植物人的妻子所在的疗养院。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忽视的现实，也是他们恋情必须隐藏于地下的根源。理解，但心还是会微微刺痛。
“别太累，记得吃晚饭。”顾言琛看着她，目光复杂，最终只化作一句简单的叮嘱。
“你也是。”
短暂的午休时光结束，各自回归岗位。下午赵金晶出门诊，病人络绎不绝。快到下班时，护士领进来一个年轻男人，说是来送锦旗的，感谢心内科医生对他父亲的救治。
赵金晶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程序员标志性格子衬衫、身材微胖、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手里捧着一面红彤彤的锦旗，神情有些局促不安。他就是刘鑫。
“赵、赵医生，您好！我、我是刘大海的儿子，刘鑫。”刘鑫显然有些紧张，说话有点结巴，“我爸上周出院了，他、他让我一定要来谢谢您和顾主任！”
赵金晶微笑着站起身：“刘先生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老爷子恢复得好我们就放心了。”她接过锦旗，客气地请他坐下聊。
刘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坐下，眼神不太敢直视赵金晶，双手紧张地搓着膝盖。赵金晶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他父亲回家后的情况，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刘鑫一一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女医生吸引。
窗外夕阳的余晖恰好落在赵金晶侧脸上，给她清秀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说话时语气专业而温和，眼神认真，偶尔因为思考而微微蹙眉的样子，在刘鑫看来，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知性魅力。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比第一次独立完成一个大型代码模块时还要紧张慌乱。（IT男的纯情心动瞬间）
“大、大概就是这样了，谢谢赵医生！”问询结束，刘鑫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慌忙中差点带倒椅子，脸涨得通红。
赵金晶被他这反应逗得微微一笑：“不客气，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咨询。”
这一笑，看在刘鑫眼里，简直如冰雪初融，春花绽放。他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之前准备好的所有感谢词忘得一干二净，只会傻傻地点头：“好、好的！一定！赵医生再见！”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出诊室好远，刘鑫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摸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脑海里全是赵金晶刚才微笑的样子。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一见钟情”，虽然这钟情来得如此突然且毫无征兆，对象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女医生。他想起父亲住院时，同病房的人对这位赵医生赞不绝口，夸她人美心善技术好……当时他还没什么感觉，此刻才深刻理解。他暗自决定，以后要多找机会来医院“关心”父亲的恢复情况！
下班后，赵金晶换回自己的衣服，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连衣裙，外罩浅咖色风衣，整个人气质温婉。她走到医院侧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一辆低调的黑色SUV缓缓滑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是顾言琛。
“上车。”他言简意赅。
赵金晶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车内放着舒缓的古典乐，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顾言琛探过身，细心帮她系好安全带，动作自然。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握住了她的手。
“今天辛苦了。”他低声说，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这是属于他们之间，难得的、不带任何医院背景的温存时刻。
“你也是。”赵金晶回握了一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向着赵金晶公寓的方向驶去。他们会有一小段共处的时光，也许是一起吃顿简单的晚餐，也许只是相拥着看一会儿电视，然后顾言琛就必须离开，赶往那个他必须承担的责任之地。
夜幕已来临
余知妡终于将修改好的方案发给了江哲。她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像打了一场硬仗。收拾东西时，她看到杨圣炳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在公司楼下等她。
走出大厦，晚风微凉。杨圣炳的车果然停在老地方，他靠在车门上，看到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很自然地接过她的包。
“累坏了吧？”他看着她脸上的倦容，心疼地问。
“还好，总算搞定了。”余知妡坐进副驾驶，车内熟悉的香氛和温暖的空气让她瞬间放松下来。
杨圣炳没有多问工作细节，只是体贴地调低了音乐音量，发动车子。“带你去吃点好吃的，补充能量。”
余知妡靠在椅背上，看着杨圣炳专注开车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感激。在她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总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港湾可以停靠。她悄悄伸出手，覆在他放在档位上的手背上。
杨圣炳微微一怔，随即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这一刻，所有的疲惫和委屈似乎都烟消云散。余知妡想，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意义——不是在阳光下共享甜蜜，而是在风雨来临时，有人愿意为你撑起一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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