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园里遇到了比我大了几岁的人,看上去像高中生,但回忆起具体的样子,他的脸总是模糊的。总而言之,在暑假的最后几天,就算没有邻居的孩子来找我,我也会去公园,隐约记得是为了什么约定。再开学的时候,坐在我前面的女孩子问我:“你中午吃什么?”
“嗯……便当。”
她举起自己粉色兔子的便当盒:“那我们一起吃吧!”
我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后来我又去过几次公园,可是没有遇见那个高中生,和妈妈提起的时候,妈妈只是说“也许是去上大学了吧”。
但我不这么认为。我们有个约定,虽然我不记得具体是什么。
“大概是在这个位置。”角名停在便利店门口。
升上国中的时候,公园被拆掉建了便利店,因为位置很好所以生意也不错,倒是让人快要忘记这里原来是个公园。
“那天你坐在秋千上哭,我问你为什么哭,你说‘哭还需要理由吗?’”角名笑起来,“其实是觉得孤单吧?所以之后才会和主动跟你说话的我玩在一起。”
他说得没错。虽然一开始我还会考虑到对方是比我大的人,不能表现得太小孩子气,可是角名不像对门哥哥一样只会对我们说教,还会陪我傻乎乎地玩沙子,最后还是玩在一起了。
“嗯,我想想,喜欢吃甜的,棒冰只会吃特定的几个味道,面包也只吃甜的。当时喜欢○○乐队,特别是那个贝斯手,因为这个乐队演唱了电视剧的主题曲,所以想做电视剧里的女主角……”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相信你了!”
我红着脸去捂他的嘴,小时候的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让我觉得十分窘迫,而这些我确实只和那个人说起过。小孩子就是会乐于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在那个人面前学女主角故意变得忧郁伤感,做着下一部导演会不会来找我的梦。
满脑子都是不要再把我的黑历史抖出来的想法,却忽视了两个人的距离有些暧昧。角名的个子比我高很多,为了让他不要再说下去,我踮起脚捂住他的嘴,几乎贴上了他的身体。他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眨了眨,对我的窘迫十分满意。
我尴尬地飞快收回手,拽着裙角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在之后角名转移了话题,说起了以前的事,或许是基于从前就存在的信任,短短十分钟的路程我们走了半个小时,几乎都是我在讲他在听。
离家不远的时候,我问他宫侑说的“同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和我那段空白的记忆有关。角名摇了摇头,有点无奈:“他搞错了,你不用担心。至于你的那段空白记忆,只是和之前我说的差不多,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恢复。”
一想到大概也是类似的尴尬回忆,我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没有也挺好的。”
告别之后我进了家门,而角名站在原地,看到二楼的某个房间亮起灯时才转身离开。
“不告诉她的理由是什么呢?”北信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手里还拎着购物袋,大概是刚从便利店回来。
“告诉她只会让她困扰吧。而且,她还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我不可,告诉她的话对她太不公平了。”
一觉醒来,我居然自然地接受了角名他们是妖怪的事实。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其中是否有什么目的,可能对熟人会特别宽容吧。
朋友对我和角名一夜之间熟识起来十分好奇,在她的追问下我只好说是小时候住在隔壁的邻居。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如此。宫侑和宫治似乎也默认我们两个解释清楚了,放学的时候早早不见踪影,北因为年级不同一般不会和我们一起。朋友一开始会和我们一道,但刚刚迈入秋天的时候她找到了新的兼职,于是就变成了我和角名两个人。
角名比我还熟悉附近,他甚至有游戏中心的优惠券。我们花了整个秋天填满了中间空白的几年,不知道是我小时候吐露太多还是狐狸本来就洞察人心,一些我会不自觉忽略的东西,角名总是会默默补上去。不管是电影、漫画还是游戏,总是能说很久,就算没有主题,在路上随便捡起什么话头也能互相吐槽一路。我的运气也变好了,在游戏中心抽奖的时候抽到了游戏机,角名提议让我带回去。
“为什么?因为侑和治会因为输赢打起来吗?”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差不多也了解了双胞胎的性格,如果真的要分出个胜负,大概要花上几天几夜吧。
角名拍了拍我的头,从我手中拿过游戏机:“再怎么说这也算我和你一起抽中的,怎么能连主人都没碰过就要被别人用作决斗道具啊。”
“嘁,小气狐狸。”我替他拿着书包,小声吐槽他的孩子气,“明明是我抽到的,啊,难不成你……”
“臭丫头,我可没作弊,”他理直气壮地反驳,“要不是我请你来你会来抽奖吗?”
“是是是,您说得对,小人知道了,随时欢迎你们来我家。不过上次来的时候侑和治真是乖巧得可怕,朋友还跟我说没想到侑长着那张脸居然这么乖宝宝,是不是之前被北说教过……”
“我会去的。”角名打断我的话,我还沉浸在探究宫侑的转变,并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一丝不满。
他倒是十分信守承诺,第二天晚饭过后我回到房间,被已经在那里的角名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看了眼屏幕,游戏已经开始有段时间了。
“没来多久。”
“你从哪里进来的?”
“窗户啊。”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翻窗进女高中生的房间并没什么不妥。
“真是的,下次来的时候提前通知我一下了,差点吓死了。”
他拖长了声音敷衍我:“好——”
我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从旁边拿过一袋薯片自顾自吃起来。画面上的勇者举起盾牌反弹攻击,被自己的招式攻击的怪物Boss的血条掉了一大块。我正看得入迷,突然感觉角名在碰我的胳膊,于是疑惑地看向他。
“我也要。”他盯着屏幕目不斜视。
“你自己拿了。”
“腾不出手。”
屏幕上Boss的血条只剩三分之一,进入了暴走状态,一个不注意的话就要重新来过。确认了他现在的确不能分神,我认命地拿起一片递到他嘴边:“张嘴。”
此情此景和几个月前神社里他们和我坦白的时候很像,只不过现在投喂的人和被投喂的人换了过来。沉浸在回忆中的我听到他说再来一片,于是心不在焉地又伸过去。指尖柔软的触感让我宛如电击,正要心虚地收回手,却在中途被抓住了手腕。
角名的手比我的大得多,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绰绰有余,帮我拿东西的时候也好,拍我头的时候也好,总是轻飘飘的,落在心脏上微微发痒。
我慌乱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浅色眼睛。角名今天穿了黑色卫衣,似乎是戴着帽子来的,头发有点乱糟糟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什么树叶的味道,夹杂一点路边的花香。
啊,他走的是那条路,那条有三花猫出没的路。
我呆呆地指了指屏幕:“游戏……”像是回应我一样,game clear的提示音响起,热烈的bgm给房间的温度又提高了几分。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我的心跳和面对抽奖结果揭晓时一样猛烈。
为什么?什么时候?
是朋友说起和最喜欢的人去看烟花,脑中出现的是角名的时候?还是修学旅行大家一起去看日出,角名出现在取景框里的时候?或者是换教室的路上打招呼,走出一段距离回头时发现角名还在原地,彩虹出现在他背后的天空的时候?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了呢?
心跳声敲打着耳膜,看着渐渐靠近的那张算得上朝夕相处的脸,我的大脑乱成一团。
“不逃吗?”
他的气息轻飘飘地传进耳朵,比起询问更像是诱惑。
有什么落在了唇上——
“敲了好久的门没人应我就擅自进来了对不起哦!”
妈妈端着甜点突然推开门,我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扶着桌角低头慌里慌张地咳嗽,视线落在门开的瞬间变回狐狸的角名身上,咳得更厉害了。
妈妈走过来拍着我的背,一脸不解:“怎么了脸这么红?”
“被……被吓到了,卡到薯片了……啊不是……”我语无伦次,只觉得整个人的热量会妈妈带来的把那盘布丁烤化了。
游戏里的勇者被火烧也不过如此吧。我胡乱想着。
妈妈瞥到一边的屏幕,勇者被晾在一边,摆着胜利姿势。“怪不得你听不到我敲门呢,原来是打游戏入迷。”
看我没那么咳了,妈妈也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不忘嘱咐我洗澡水放好了。我答应着,在门关上之后窜到门口上锁,确认无误后松了口气。
不,完全没办法松口气啊!
角名狐狸还缩成一团,乍一看就像毛绒抱枕。我按下心里的不自在,又爬了回去。
“别装死了,”我戳着狐狸耳朵,不知道该说什么,等了一会儿他也没有反应,“你游戏忘记存档了。”
“会自动存档的。”他的声音有些喑哑,比平常低得多。
他不会也……只是一想到刚才的场景,我的心里就开始抓狂,妈妈离开之后气氛就变得很怪异,如果没有进来的话……
我猛地站起来,像是要做什么大事之前起誓一样宣布:“我要去洗澡了!你自便!”说完噔噔噔跑出门去。
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的话心跳会率先出卖我的。
等我再回到房间,角名已经不在了。撒掉的薯片被打扫干净,游戏手柄也被放回原位,房间里好像没人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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