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两只白嫩的手露出被子时不时在空中挥舞，错乱的表情让人看了满是紧张疼惜，仿佛一只小奶猫遇到了一头大狮子，在梦中不断逃跑挣扎，最后连带着腿也抬起。
脚跟用力在床上一踹，像是对待最恨之人，如雷般传入对床耳中。
喜羊羊被惊醒，全身酸痛让他一下子无法起身，挣扎了半天才勉强坐起。
直视对面，他看见懒羊羊一手捂着脸遮挡着什么，微微潮红的眼睛戳到了他内心最柔软之处，他勉强下床走了过去。
刚走到懒羊羊旁边懒羊羊就缩进被子里，期间他看到了懒羊羊脸上明显的红印。
“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刚刚不小心抓的。”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带着一些伤心的语调，声音细小宛如空气，好像下一秒就要永远消失在被子里。见懒羊羊不肯说喜羊羊又换了个话题。
“你怎么哭了？”
“...只是做噩梦了”
喜羊羊还想说些什么，一阵敲门声响起。
“老大，上药了！”
“你小声点，进来。”
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想起喜羊羊手上的毒，懒羊羊掀开被子直勾勾地盯着进来的人，喜羊羊想走到自己的床，刚转头被懒羊羊拉住了手腕。
“坐我床上吧。”
回头看到懒羊羊微红的眼睛，想到了他刚才的模样，心被莫名涌起的情绪猛戳了一下，抿唇一笑。
“好。”
来人打开医药箱，喜羊羊撸起袖子，把手伸了过去，微微颤抖的手臂显得喜羊羊格外吃力，整条手臂紫里透红，毒已经蔓延到肩上，触目惊心，刚上完药，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老大，检查了！”
“进来。”
进来的人带着大大小小的仪器，整个过程异常复杂。等人都走光后，不给懒羊羊说话的机会，喜羊羊回床闭眼休息。
“装装样子就行了，我不想让他怀疑。”
“他早晚都会知道的，还不如早点告诉他。”
“... ...”
... ...
喜羊羊装作睡着的样子闭眼回想，灰太狼那句“他早晚都会知道的”令他寝食难安，梦里都是他因为自己哭泣的影子。
“小懒...我可以叫你小懒吗？”
懒羊羊愣了一下，欲言又止，这是在说他吗？还是梦话？
他不敢确认，安静的房间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喜羊羊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
“可以吗？”
懒羊羊思前想后，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应该是说的他，两遍了应该不是梦话吧，干脆就一鼓作气，但又怕喜羊羊真的是在做梦，怕吵醒他，于是小声回应。
“当然可以。”
对面的人闷笑一声，如获珍宝。
“噗...小懒。”
懒羊羊脸颊微微发红，有些呆住，随后嘴角撇出一笑。
“嗯！”
脑袋闪过喜羊羊刚才检查的画面，毒扩涨到肩上，大大小小的仪器已说明事情的严重性，恍然泪下，抽泣的声音传到耳边。
“你怎么哭了？”
“喜羊羊，这么多天了还没好，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开口都带着颤抖，面对懒羊羊直白的问题，喜羊羊不知道如何回答，要是往常他也许会说“放心啦，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这一次他却噎住了。他害怕谎言多了以后就只剩下谎言，他不忍心骗他，不忍心对他说自己其实活不过一个月了，忍住伤感的情绪，脸上苦涩一笑，一字一句都带着颤抖，却不知自己的掩饰早已被看穿。
“噗，放心啦，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说出口却如此费劲。这次他没法再轻松地笑了，但即使内心再悲伤，他也永远都要在小懒面前保持笑脸......即使自己看不见。喜羊羊曾对懒羊羊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他难过，即使懒羊羊不记得了他也要遵守诺言！
“好...你好好休息。”
如释重负轻轻一笑，懒羊羊走出病房，手机突然开始震动，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诊所内四处布满监控，他疯快地跑出了诊所，却在最后一楼的楼梯口不慎摔了一跤。手机死死握在手里，护在怀中。滚下楼梯，布满鲜血的身体还在死命挣扎，站不起来。不知道诊所的人都去哪了，懒羊羊忍着致命的疼痛慢慢爬到诊所门外。雪地冰冷刺骨，不断刮着的冷风和雪，宛如在伤口上撒盐。懒羊羊紧咬着牙，此时诊所外无一人，等了很久的电话也没有因为懒羊羊的不接听而挂断，而是不断重复拨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样？”
“我答应你，希望今晚一切顺利。”
懒羊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电话被挂断。
他不断在心里祈祷一定要撑过去，即便他知道不可能，也依旧要试一试。
致命的疼痛不断撞击着懒羊羊的身体，加上严寒的气温，就在快要晕死之际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诊所门口，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
一个高大的男人把自己抱进车里，再也没有力气挣扎，男人身上传来的气味令他感到熟悉安心，借着车窗的光，他用力睁眼想看清抱着他的人，还没看清他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房间很大，透过窗外来看这貌似是一个别墅，他尝试移动着身体，两臂被轻轻按住。
“别动！”
这时懒羊羊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紧张的声音让懒羊羊警惕地转头一看，眼下重重的淤青彰显出男人此时的憔悴，男人身上熟悉的气味传进鼻翼，看着这个男人，一张残缺面孔浮现在眼前，与面前的人重叠。
“你...”
懒羊羊有些惊讶，想到喜羊羊他又开始担心起来。
“那小子毒已经解了，解药是在家门口捡到的，无论是谁放的，和简心的死都脱不了干系。”
说到简心时，男人眼里透露出一丝杀气。
“解药我已经核对过了，和铃铛属性相克，可以解毒，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
最后一句话没听清，往日的回忆模糊了懒羊羊的眼睛，不顾疼痛，懒羊羊坐了起来，心里的委屈怨恨忍不住地往外漏，他想问他，这十年里，他究竟去哪了，为什么都不回来看看他。
他咬着牙，望着男人哭了起来，男人轻轻抱了过去，积攒多年的泪水终于有了归处，咆哮的声音盖过了此刻所有，哭完后懒羊羊一把推开他，擦干眼泪，吸了吸鼻涕。
“对不起，爸爸也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年来爸爸一直都在调查你母亲的案子，但什么都没查到，毕竟十一年了...”
“你觉得我可以查到？”
懒羊羊嘲讽似地说了句，分不清是在嘲讽谁。
“可以。”
男人很坚定地回复他，眸中透出一丝光亮。
“你是因为母亲才来找我的吗？”
“是。”
懒羊羊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只剩下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懒羊羊忍痛起身，歪歪扭扭的走到门边说了句话。
“我会自己调查，结果我会告诉你。”
懒羊羊正准备走时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句话。
“条件是和我合作。”
“就凭我们两个？”
懒羊羊嘲讽地说了一句，貌似在告诉他“休想”。
“我有个组织人手众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副组长。”
“我不同意！”
磨不过懒羊羊执拗的性格，男人补充了一句。
“你总要做一个守信用之人吧，就当是为了喜羊羊。”
似是没想到父亲会把喜羊羊搬出来，懒羊羊在心里挣扎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抵不过男人说的那句话，他不想让喜羊羊觉得自己是个无信用的人。
“好。”
觉着懒羊羊走路麻烦，男人又说了句。
“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
留下这句话，懒羊羊毫不留情地走出了门，男人瘫坐在床上，低下头用一只手捂着脸。
他后悔了，后悔刚刚没有好好和懒羊羊说，仅仅为了最后的倔强与面子。
他多想对懒羊羊说“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可每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
“小懒...要努力哦！”
他轻轻说出这一句话，但又是最认真，悄悄走出门，看着懒羊羊最后的身影。
“也罢，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嘴角终于微微勾起，眼前男孩的身影已经消失，他拿上一件毛绒大衣，追上男孩，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被男孩发现。
紧张的心起起伏伏，期间懒羊羊走楼梯时有几次差点摔倒，他后悔为什么要把懒羊羊放在二楼，他看着懒羊羊别扭地一步一步走出别墅，总觉得这样回去懒羊羊会出什么意外。
“还是我开车送你吧，你不识路。”
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懒羊羊因疼痛一边咬着牙一边走。
“你别跟着我，手机有地图。”
懒羊羊咬着的牙紧了些，吃痛把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用着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的疼痛做出最后的倔强。
懒羊羊每走一步就像是一把刀插在男人的心口，男人不再与懒羊羊争辩，直接把他抱起送进车里，懒羊羊每挣扎一次就像一把尖刀刺了下自己，久而久之便不再闹腾。
给懒羊羊披上大衣、系好安全带，男人把他送到了原先的诊所。
“医生呢！”
诊所里出来一张男人熟悉的面孔，男人也不惊讶。
“一定要照顾好懒羊羊。”
目光停留在男孩身上，待他回过神后不再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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