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沧海桑田。
渐渐的，人们忘却了曾经那个鲛族三公主的名号，只记得在如今浩瀚无垠的四海之中，有一位尊宠日盛、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殿下。
关于这位长公主的为鱼处世，流传着诸多版本，在她们口中——
长公主几次三番阻拦陛下推行新政。
长公主敢对陛下最宠爱的王后大打出手。
长公主妃更是在海王殿舞刀弄剑，根本不把陛下的威严放在眼里……
“……”
蓝鸢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匪夷所思，打断了风意：“这都是从哪儿传出的谣言？”
风意瞄她两眼，干咳道：“好像……好像就是海王殿里传出去的……”
蓝鸢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
风意埋下脑袋，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
刚说完，她就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但我当时分明说的是，陛下对即将施行的政令有疑问，于是在殿下的建议下更改了部分条例。”
谁知传着传着，就变成了长公主屡次阻挠陛下施政。
“那对王后，”蓝鸢顿了下，总觉得说起这个词就浑身别扭：“嗯……大打出手呢？”
“这个啊，”风意如数家珍般解释道：“就是前些日子，王后故意逗长公主殿下玩，拿走了长公主妃送给殿下的生辰礼物。殿下一时情急，便追着王后从海王殿一直追到了祭司殿，沿途大家都看到了。”
“季泠月在海王殿舞刀弄剑又是怎么回事？”
风意顿时来了精神：“这事还真要怪长公主！”她兴致勃勃地比划着，“殿下不知从何处捕获了一群莹鱼，装在特制的银灯里，打算用来装饰海王殿顶。谁知那银灯质地不佳，竟突然破裂了，莹鱼四散逃窜，将海王殿搅得天翻地覆。当时陛下正在东海巡视，为免陛下发现，长公主殿下便央求长公主妃出手相助，将那些逃散的莹鱼尽数捉回。”
说完，她往旁边的柱子上指了指：“这道剑痕就是那时留下的。”
蓝鸢冷不丁道：“现在是让我看剑痕的时候吗？”
风意一愣，傻乎乎望着她。
蓝鸢吸了口气，忍无可忍道：“既然都是误会，还不速去澄清谣言？蓝妩乃我海族颜面，岂容她人肆意诋毁？！”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海族的颜面刚在泥地里打了个滚，脏兮兮地爬了起来。
“阿月！”
一声呼啸过后，剑光闪过，泥潭里的巨蛇被斩断了头颅，轰隆摔落在地。蓝妩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抱着脑袋往一边跑，试图躲过飞溅而来的血水。
季泠月无奈地悬在高空，身后一轮圆月，白裳飘飞如蝶：“蓝妩，明明可以用法术，为什么非要进去和它肉搏呢？”
她叹了口气，遥遥一施法，女人身上的泥污便尽数褪去，露出原本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蛋。
蓝妩嘟囔着飞回她身边：“谁要和它肉搏，我是想看看它有没有生出神识，若是能交流，兴许还能问出那些人的下落呢。”
季泠月瞟了眼巨蛇鼓胀的腹部：“我倒觉得，他们更可能已经在蛇肚子里了。”
蓝妩默了下：“嗯……既然如此，那……”
季泠月警觉地瞪大眼睛：“干嘛？你想要我去剖它的肚子吗？”
蓝妩连忙道：“这样精细的活儿，当然要让剑法超群的人来做啦。”
季泠月反驳：“我觉得更应该让有经验的人来做。”
“我又没经验……”
“你有，”女人眼睛里浮出一点笑：“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你就剖了一条蛇。”
蓝妩还想挣扎：“可是……”
“姐姐，”季泠月忽然放软声音，眼巴巴瞧着她，撒娇一般：“你就去嘛，我不想动手，好不好嘛姐姐……”
“……”
一炷香后，板着脸站在蛇尸旁的蓝妩操控着藤条，慢慢在血肉模糊且腥臭逼人的腹腔中搅弄。一阵湿漉漉黏糊糊的窸窣声响过后，藤条卷出几具已看不出原本面目的人类尸体，蓝妩睫毛一颤，无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遇难了。
季泠月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旁，指尖轻抬，那几具残破的尸体便被清理干净，轻柔地卷入皮革之中。
她低声道：“逝者已逝，我们无力回天，但这条蛇已被我们除掉，往后就不会再有人遭遇不测了。”
蓝妩嗯了声，两人相携而行，并肩向山下走去。
解决完清石镇的猎户失踪一案后，她们告别热情相送的镇民，继续向西南之地游山玩水。夜里，便宿在酒楼里，倒也算自在。
“我们怎么这么容易招贼？”
蓝妩忍不住发出疑问。
季泠月难耐地咬紧唇，卷翘的睫毛湿漉漉黏在一起，眼尾的红晕渐渐向外扩散：“结，结界……”
“设了设了。”
若隐若现的水声回荡在床榻之间，季泠月蜷起腿，如藤蔓般缠上女人的腰。
她小声哼唧道：“嗯……你，你把她赶走……”
见蓝妩没有立刻回复，她生怕她又像以前一样起什么坏心眼，忙黏黏糊糊凑上去，小狗一样咬她的嘴唇：“赶走……”
蓝妩温柔道：“好。”
她施出变形咒，只见那蒙着面罩的女孩刚小心翼翼翻开她们的包裹，眼前便赫然出现一只硕大而又血腥的蛇头。
蓝妩得意地想，这下总该被吓跑了吧。
哪知女孩一动不动僵在原地，片刻后，忽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蓝妩：“……”
她沉默了会儿，慢吞吞看向季泠月：“吓晕了，可以吗？”
季泠月睫毛一颤，气得眼泪直冒，嗷呜咬到了她肩上。
“乖，”蓝妩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腰肢起伏，缓慢却有力地贴了上去：“一会儿给你舔舔……”
“嗯……”
次日一早，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坐到了临街的窗前。
蓝妩悄悄瞟了几眼季泠月，见她板着小脸，似乎还在生气，不禁干咳一声：“好了，别生气了，我又不知道她胆子那么小。再说了，贼要来偷东西，我能有什么办法。”
季泠月用鼻子哼了声：“还不是你招摇过市，又生了一副养尊处优大小姐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你人傻钱多。”
“好啊，竟然说我傻，”蓝妩弯起眼睛，捏着她的脸蛋晃了晃：“要说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现在也是你更像。哼哼，也不知道是谁被我养得白白嫩嫩，最适合被大妖怪一口吃掉了。”
季泠月被她好声好气地哄着，唇角不自觉扬起，又很快故作平静地抿成一道直线：“唔……别捏我。”
“还生气吗？”
“你说呢？”
蓝妩想了想，把自己的漂亮脸蛋凑过去：“那你捏捏我。”
两人正谈笑间，外面街上却起了喧闹，蓝妩好奇地向外张望，却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女被几个人拖拽着，哭得好不凄惨。
她忍不住皱起眉问道：“喂，你们干嘛呢？”
人群中的老头扭头看她一眼，嘟囔道：“没你的事，别管。”
蓝妩一听，更不满了：“她哭得这么厉害，你们要拖她去哪儿？你们和她什么关系？”
这时，邻桌一位食客压低声音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些人是南边长青山一带的村民。相传那长青山中供奉着一位山神，为祈求风调雨顺，他们年年都要选出一位少女去做山神的新娘。这小姑娘，怕就是今年选中的祭品。”
蓝妩惊讶道：“这是什么陋习？再说，她看起来也不愿意啊。”
街上那老头听到她的话，登时吹胡子瞪眼：“能做山神的新娘是莫大的福分！这是为全村人谋福祉的大好事，村里自会为她立碑塑像，她岂有不愿之理？”
蓝妩反唇相讥：“那你怎么不去？”
“你，你……从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竟敢在此大放厥词，当心山神降下天罚，让你……”
季泠月忽然冷笑一声：“我只知道，若真是神明，自当庇佑苍生。如今却要活人献祭才肯施恩，这般行径，算什么山神，明明是妖邪才对吧。”
此话一出，周围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蓝妩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捧着她的脸亲两口：“就是就是。”
老人颤声道：“你竟然对山神不敬……”
话未说完，他扑通跪了下去，朝着长青山的方向连连磕头：“山神息怒，山神息怒……”
季泠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山神是吧？”
她提起衣摆，脚下一蹬，便轻盈浮于长街之上，冷冰冰道：“我这就去把那山神的脑袋砍来给你。”
说完，她伸出手：“蓝妩。”
蓝妩了然地飞到她身边：“要我随你一起吗？”
季泠月没好气地觑她：“明知故问。”
两人转过身，声音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在缥缈云雾间。
被留在原地的众人呆呆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许久，才有人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神情恍惚地叹道：
“啊，是仙人啊……”
算是万收番外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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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番外 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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