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分离倒计时

齐文山说,三天之内,他必须离开申城,此后永远不允许再回来。

陈璟身上伤势不轻,因此他跟主治医师说能提前做的手术都做了,南江省的医疗条件比不得申城,他要在十月十七号办理出院手续迅速离开。

一刻也不想留。

于是当天晚上,陈璟便定下了离开申城的动车票,截图后发给了齐文山。

齐文山隔了三个小时才回他:收到。

九点多的时候,申城莫名其妙下了一场大雨,气温骤降,医院里的护士医生都穿上了外套。

病房里的阿姨于心不忍,又叫杨磊到房间里面睡。杨磊摇头拒绝了,还是坚持地在门口用睡袋。但这次,他给自己多加了一块毯子。

他总共买了两件,另一个完完整整地摆在陈璟的床头柜上。

阿姨进门后看着坐在床上玩消消乐的陈璟,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陈璟明早有台胸骨手术,医生在他睡前提前过来询问他的状态。临走前,还特意示意陈璟往门口扫一眼,问:“你跟他,有过节?”

陈璟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道:“怎么会。”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

可很多时候,太过正常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那他怎么不进来?”医生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记错,你醒来以后只跟他说了不到三句话。你知道你昏迷的时候,他是怎么守着你的吗?”

“嗯,知道。”陈璟诚恳地点点头。

医生:“知道?知道你还这么淡定?我们护士站可有一堆姑娘在感叹呢,要不是他,你可能现在都醒不过来。”

陈璟却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转瞬即逝,眼底也没有分毫的暖意。

医生愣了愣,手指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就听到陈璟慢悠悠地说:“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躺在这里。”

他心脏开始突然砰砰砰的狂跳,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水深似海,极难摸清,那个大家口中老实善良、衣不解带照顾弟弟的男人也许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但……他们也确实只能看到杨磊付出的那一面。

“什……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璟的脸完全冷了下来。

浅色的瞳孔里承载着毫不遮掩的冰冷和驱赶意味,“医生,我现在有些累了,想先休息,可以吗?”

医生被直直地定在原地,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没人能够想到,原来这个看起来温柔极好说话的青年,表情突然冷下来是如此令人难以接受的。

就像是,华国公民看到保温杯的第一反应就会觉得里面装的是温水热水,最多加点枸杞菊花胖大海,也都是对自己有益的善良的无害的,但有一天保温杯不小心被自己拧开了——原来,里面只有零下四十度的冬天。一摸,低温烫伤。

阿姨本来还躺在床上装模作样地刷短视频,听到这话好奇地好奇地觑了一眼陈璟,没想到也被陈璟以同样的表情回敬,手机啪的一声就摔脸上了。

医生关上门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地上仰躺着的杨磊。

他面色沉静,像是一尊无悲无喜的石雕,但仔细看去,健气的眉宇间全是萦绕不散的悲伤和郁气。

早上的手术很顺利,医生说过不了几个月肋骨就会长好。

唯一的问题是,陈璟脑子里还有一个小血块,医生建议他留院再查看几天,陈璟却在手术完以后迅速地办了离院手续。

理由是,他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

但其实是陈璟不想再在出门进门时看到那个招人心烦的东西。

他在酒店开了间房。

半夜,洗完澡,裹着睡袍,陈璟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擦药。

手够得到的身体部位好擦,够不到的就用纱布包着衣架,对着镜子仔细抹匀。

落地窗外的霓虹夜景朦胧而迷幻,只这一眼就可窥见申城的繁华。申城把握着华国最活跃、最集中的经济命脉,分秒之间,就是几千个小目标上上下下。同时,这也是每个身怀雄心壮志的金融学子最渴望施展拳脚的舞台和竞技场。

陈璟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甚至是极为自信的一员。那年十八,他刚到申城,也渴望过用自己的才智和努力在申城闯出一片天地,让妈妈和爸爸看看自己的能力,让杨磊为自己的优秀喝彩。

无奈,那时没人告诉陈璟:财富就像艾滋病一样,只会通过三种方式传播。

他就读于S大,简历里要成绩有成绩,要比赛有比赛,银行和证券基金公司的实习机会确实是很好得到,一抓一把,要留下来也不是很困难。陈璟从大一暑假就开始这么做了。但问题是,这都不够啊。

这都不够啊。

这都不够啊不够啊不够啊不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靠那点底薪,他在申城连活都是勉强的。

每一天靠着拥挤的地铁和不是刹车坏掉就车头歪掉的共享单车,陈璟感觉自己的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疲惫的汗臭味……更别说养他妈妈邹美英,带邹美英治病,还要还杨磊的钱。

就在这时,傅晏青出现了。

呵。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富家大少爷。每天上课不是在打游戏就是趴在桌子上补觉,但这些都还是好的了,有时候大少爷真听课了,还喜欢和教授一个劲儿的互动,教授聊嗨了就会下来走动——搞的陈璟偷看网课都心惊胆战的。

当然,陈璟看网课也不是故意的,更不是蓄意挑战老师的权威,他只是听不懂课。

不止一门,是很多很多。

是的,陈璟其实听不懂很多很多的课。也许是为了顺应国际化的交流思维,他们的教材是英文原著的大砖头,教授用的课件也是全英文的,说话也是中英夹杂,思维极为跳跃,陈璟很多时候听着听着就感觉头疼脑热眼前一黑,偶尔一晃神看到有同学和教授用英语激情探讨问题,他都很想问一句——

hello,could you speak Chinese?

但是他也只是想想,没敢问。

只能课下偷偷用各个免费软件和平台去提升自己的能力。因为寒暑假都不回家,省钱,顺便为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他的英语水平在大一下算是磨练地差不多了。起码能跟得上学院里本土教授的讲课速度。至于外教,那还需要再练练。

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工作一年。算来算去他在申城也待了八年多了,今年他……二十六岁,那就差不多是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个人生?

拼尽一切,泯灭良心,背负着连自己都恶心的自尊心走到现在这个地方,却落到如今的结局。不管怎么说服自己怎么安慰自己,陈璟肯定都是不甘心的。

如果问他后不后悔?那也肯定是后悔的。

再问他觉不觉得自己错了?

陈璟可以一秒钟,哦不,半秒钟都不需要,他就能说自己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陈璟最开始也没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是道德的,他只是选择了最快最便捷的道路。

甚至陈璟还想大言不惭地说,其实傅家也没受到多大的伤害吧?

他费心费力,付出情绪价值和身心劳动,除了本本分分的工资以外,也就拿了他们家一百多万块钱。这还不如傅晏青衣柜里一只手表甚至一枚古董胸针。

而且,傅晏青还和自己的发小搞暧昧,和夜店里的小男生小女生玩闹,甚至还在外面包了人。

陈璟真的很想问问傅晏青,你有什么好难过的,有什么好愤怒的?你对我不也只是玩玩而已吗?难道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下手狠成那样,你也敢说你对我是有心的?

如果这都叫有,陈璟也很想一分不差地“还”给傅晏青,以此来证明他对傅晏青的“爱”!他的拳头也不是摆设的,怎么说他也在南江省做了十多年的农活。

要不是傅家有人脉,按照正常的华国法律法条,傅晏青不得进去吃几年的公家饭。

哎……

想到这,陈璟忍不住头疼起来了,闭着眼睛仰躺在酒店的沙发上,任由着胸口泛滥的疼痛把自己淹没。

还是有钱好啊,有权更好。

两者都有,那就真可以天下横行了。

室内一片冰凉的安静,窗外跳跃的灯火影影绰绰,掩映在陈璟的睫毛之间。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陈璟隔了半晌才从沙发上爬起来,光脚走在地毯上,面无表情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齐文山:陈先生,请您不要忘记明天的行程。

行程?讲这么好听做什么。不就是别忘了滚出申城嘛。

陈璟垂眸看了几遍,然后回了一个字:嗯。

齐文山:感谢陈先生的配合。

客套得不能再客套了。陈璟懒得回复,直接把手机丢到床上。其实微信里还躺了很多条消息,每天打开都有几十个人锲而不舍地问他怎么样了、以后要去哪,比如林庭西,比如傅晏青的司机……知道是好意,但陈璟都不想回复。

既然要走,那就走干净一点,把申城所有的东西都抛掉、忘掉,权当一场八年的梦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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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分离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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