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面前这个鼻青脸肿的男孩的过往揭开后会这样让人心疼,在他所在的这个小城市里,私生子是闻所未闻的存在,也可能也是在学校能引起风波的原因,这个背景对林晋声来说是耻辱,但是对其他人而言却是炸裂的八卦。
严周满恍然想起之前他洗碗没洗干净,被自己骂家里没教的时候,他又该怎样的难过。
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格外苍白,严周满只能先伸手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过了许久,怀里传来细细的呜咽,后面越来越大声仿佛在用哭声控诉自己的不公。
张婶远远站在后厨门口,将热好的饭菜轻轻放到一旁。
从这一天起,随着身世秘密的揭开,林晋声也更黏着严周满,每次被严周满使唤时他都跑得飞快,跟旺财见到肉骨头一样兴奋。
严周满本来不想让林晋声上学日还来帮忙,这个时间看点书做两套题也好,一想到林晋声不好好学习严周满就愁,他现在时常觉得自己就是林晋声的第二个爹,皇帝不急太监急里那个太监,简直比他本人还关心他的学业。
该名皇帝稳如老狗,不管严周满劝也好骂也好,反正就是每天雷打不到地来,还见缝插针地找活儿干,严周满没办法,只好在每天的饮食上下功夫,让张婶变着法给林晋声补充营养。
林晋声的成绩单被严周满带回了家放进茶几下面,平时他晃眼就能瞅见。
严周满小学一年级时,他们学校规定加入少年队员的人数有限,每个班的名额只有十个,所以老师们都会选班上成绩排名前十的学生优先加入。
当时学校还搞了个少年队员入队仪式,那一批小学生穿着白衬衣在少先队队歌的背景音乐下慎重庄严地入场,一排一排方针战列在台前,再有已经加入少年队的高年级学生入列为他们佩戴红领巾。
一年级的严周满在台下看着那些同龄孩子纷纷挺直腰板等风吹动胸前红领巾,这一幕在小小的严周满一整个小学时期都很难抹掉,虽然在三年级时他也加入了少先队,可那时只是在班级里老师把他们剩下的几个孩子叫起来,让大家鼓掌庆祝而已,远远没有在升旗台下接受这一神圣仪式来得让人刻骨铭心。
后来,他就特别崇拜在升旗台下做学生代表的那些人,不出意外的那些人都是年级里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所以久而久之他就特别崇拜学习好的人,尤其是高三辍学以后,每次看见这些穿着校服的学生都特别唏嘘,毕竟自己也曾经憧憬过大学生活。
现在虽然大学生活已经成为泡影,自己却和这样一个潜力股有了牵连,甚至在自己的督促下也许他能用读书这条路走得更远,每次想到这里他都兴奋地睡不着。
周末,林晋声又是早早来店里帮忙。
严周满看着他挽起袖子在水池里洗菜,忍不住吐槽,“你一个高中生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吗?”
林晋声又嘿嘿地笑着不言语,严周满以为话题结束了,结果林晋声开口说,“我住的地方他们早起动静大,我睡懒觉他们会不高兴”。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严周满放下手里的锅铲,看着埋头洗菜的少年,那种护崽子的责任感又升了起来,他对着林晋声的背影说,“那你以后想睡懒觉的话可以来我家”。
“真的?今天可以吗?”林晋声激动地扭头看着严周满,“那我会讲卫生爱干净的!”
“行”,严周满忍俊不禁。
有人一起打下手的话工作轻松了许多,客人还没来两人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严周满见时间还早,从钱匣子里掏出十块递给林晋声,“去钟记包子铺买早点”。
“哦,好”,林晋声拿了钱后叫上旺财,一人一狗跑出店里。
钟记包子铺的东西物美价廉,而且后厨可视,严周满去看过很干净,可是就是有点远,自己很少有机会腾开手过去吃早点,自从林晋声来了之后,自己周末总算不用吃面条了。
十分钟后林晋声就小跑回来,旺财跟在他身后,小炮弹似的四肢滑动出残影,可惜自己太小了拼尽全力也没能跑赢林晋声。
林晋声把早餐全部拿出来,两支油条,两杯豆浆还有四个包子,严周满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林晋声,两人快速地消灭了早餐害怕一会客人来自己还没吃完。
周末的客人集中在早上和晚上,中午之后店里就冷清下来。
严周满在料理台上擦拭台面,余光见一个熟人走进店里。
“大姑”,他放下抹布叫了一声。
一个带着眼镜,身穿长旗袍的女人应了一声,进店后先冲四周打量了一番。
严周满走出料理区,冲后厨和张婶一起洗碗的林晋声叫了一声,“小晋,你去隔壁买点矿泉水回来”。
“哦,好”,林晋声在后厨不知道前店的事情,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走边往衣服擦干水渍。
“要什么水?”他问严周满。
严周满看见他又把衣服当抹布右眼不自觉地跳了跳,可现在有正事没工夫说这事,他问一旁站着的姑姑问到,“姑姑,你喝什么水?”
“不用了”,对方推了推眼睛,看了一眼板凳没坐下。
严周满都看在眼里,他装没看见对林晋声说,“你看着买吧”。
林晋声听话地出门,睡在门口的旺财见林晋声走出去了,也屁颠屁颠跟上去。
等他走了严周满才问,“大姑这次来是?”
大姑看了一眼严周满,从挎着的珍珠小包里掏出一个红色请柬拿给严周满,“你弟弟要结婚了,我来把请柬给你”。
严周满双手接下请柬捏在手里,听见她继续问道,“你这店生意还好吧?”
“挺好的”,他回答道。
“刚刚那小孩是你请的伙计?”
买好矿泉水的林晋声听到在说自己,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猫在门口偷听。
“就是勤工俭学的小孩”,严周满说。
“是嘛”,大姑埋头抻了抻旗袍上的褶皱,是刚刚开车过来时压出的皱痕,语气平稳无波地说,“你现在过得还挺好的,手下两个工人使唤,自己悠哉当小老板”。
严周满低下头没说话,他知道现在他说什么都是错。
旺财却似乎察觉了他的情绪,跑到脚边冲严周满摇尾巴。
“哟,连狗都养上了?你这日子可比我们过得滋润哟”,大姑阴阳怪气地继续说,“为了给我们家幕亲结婚,我们老两口省吃俭用连肉都舍不得吃,可比不上你这里有人伺候”。
严周满听不下去了,直接说,“大姑,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有抽开身,正好你过来了,一会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去银行把还欠你们的两万块钱取了给你”。
“哎,又不是什么大钱,你急什么”,大姑脸上不自然地动了动,很快又平静下来。
严周满直接把围裙取下来,从后厨包里把银行卡拿出来,对大姑说,“走吧大姑,银行就在附近”。
两人这么一起走出去,碰见在外的林晋声,林晋声赶紧又把头埋下去,等抬头时两人已经走远。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后厨和张婶一起洗碗,张婶确实憋不住话的,刚刚她在后厨也听得真真的,等他们俩走了和林晋声不满地道,“周满他大姑这嘴还是这么毒,之前周满他爸,就是她亲弟弟生病,就是她最先撺掇周满放弃治疗,后来周满不同意非要治病,找各个亲戚借钱时,也是她抠抠搜搜最舍不得掏”。
“我说啊,都是一家人,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她一个老师,老公又是政府的干部,何必把事做得这么绝,还好周满能干,能挣钱,不然得受多少罪啊”。
林晋声低头洗碗,没说话。
严周满出去了两三个小时才回来,张婶正在前店坐着打盹,见严周满回来了清醒了大半,“回来了,小晋呢?”
“小晋?他不是在店里吗?”
“他早出去了,我还以为他去找你了”。
严周满不相信一个大小伙都能丢,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他看了看门口睡着的旺财,试探性地叫醒它,问道,“旺财,你知道林晋声去哪里了吗?”
张婶在后面笑着打趣,“你问小狗怎么问的出来”。
可没想到旺财从地上起来伸展了四肢就往外跑去,严周满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上去。
旺财带着他穿过街道,过了马路来到河边,他远远就见一个身影在河道的斜坡上坐着。
严周满蹲下身使劲摸了摸旺财,夸赞道,“你可真棒旺财!回去给你加肉吃!”
林晋声正坐在草地上发呆,连严周满走进也没发现。
“不做作业你发什么愣?”严周满往林晋声脑袋一拍,他脑袋带着身体就扑了下去。
严周满没想到林晋声一点防备都没有,赶紧把他付起来看了看额头,“疼不疼啊?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晋声揉了揉脑袋摇摇头,抬头问严周满,“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旺财带我来的”,他指了指一旁兴高采烈的小狗。
“哥,你怎么去这么久?”他抱着双膝看向河面,这条河是浅溪,时常有小学生在河里挽着裤腿捞小鱼、捡石头。
严周满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解释道,“去了趟银行把钱还给大姑,想着干脆把欠其他亲戚的钱全还了,就取出来挨个还了过去,我现在是无债一身轻啊”。
这对严周满的来说是压在心中大山的搬离,对于林晋声而言却是担忧,他抓着严周满的裤腿问道,“那哥,你现在是不是没钱了?”
“放心吧,咱们吃饭的钱还是有的,只是怕手里没应急的钱所以一直想着再攒点再还,今天大姑来了就干脆全部还了,我也轻松些”。
他之前有三十万的欠款,忙活了两年多还了大部分,现在就欠着大姑和其他几个亲戚差不多十万块,面馆的生意虽然辛苦但是每天都有实打实的进项,这也是他敢把钱包接近掏空去还钱的原因。
裤腿上的手没松开,反而越攥越紧。
严周满踢了踢身旁的人,催促道,“要是没事儿就赶紧回去写作业,别在这里消磨时间”。
林晋声闷着不动,突然噌的一下站起来,还把严周满吓了一跳,他认真地看着严周满说,“哥,你真别给我工资了,你都没钱了”。
严周满侧身示意林晋声和自己并排走,无奈地说,“都说了你个小孩别担心大人的事,哥心里有数呢”。
林晋声却不走,眼神里充满神采,坚定地站在那儿说,“哥,我不读书了,和你一起经营这个馆子,攒够了钱你就可以不用下厨房了”。
严周满实在忍无可忍,伸手扇了他脑袋一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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