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期间，昌东市的天气没透过一丝凉风，考场外还留有少数家长缩在阴凉角落聊闲天，学校里绿化树的知了在前些日子被打得差不多，可还是赶不上昆虫的繁殖速度，在高考这几天叫的震天响，好在学校的窗户隔音效果不错，门窗一关声音倒也没吵得这么烦人。
林晋声在坐在靠窗的中间位置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天空，讲台上的老师盯了他好一会，见他都没有想检查一遍的意思，干脆清清嗓子对着还在奋笔疾书的其他同学说道，“同学们，距离考试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请大家抓紧时间答题，做完的同学可以好好再检查检查”。
还有四十分钟，林晋声苦恼地趴在在桌上，明天就要进厂打工了，和严周满相处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的阶段，自己还没有开花的初恋难道就要无疾而终了吗？
他把脸贴在桌面，目光所及是一片自己黑色的笔迹，他伸手抹了抹笔迹，可墨水已经干涸，这个动作并没办法对已经写上去的文字造成影响。
严周满、严周满、严周满、严周满……手指在纸上摩擦的力度越来越大、幅度也越来越大，最终把手甩了出去。
“那个考生在干什么！不想考试就交卷出去，不要在这里妨碍其他人”。
林晋声按捺情绪又安静地摊在课桌上，主要是他不确定严周满会不会来学校门口接他，要是被逮到他提前交卷，肯定要完。
开考前他还在想考个两百来分就算了，留在昌东读书，干脆不读了。对于留在严周满身边这个想法，他简直得了癔症般执着，可是当执笔时，又不想见到严周满失望的表情。
“严周满”，他在草稿纸上写着严周满的名字，眼神变得痴迷。
讲台上的老师一直时不时盯着林晋声，冲旁边的监考老师打了一个招呼。
刚开始巡考时见他的状态非常好，结果越来越疯，他第一次来当高考监考老师，就怕遇上考崩的考生在考生撒泼，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格外有这方面的可能，为了防止意外只能额外重点关注他。
很快，考试结束铃响起，考场依次收完考卷后林晋声把自己的包拿好找到手机开机，边走边拨通电话。
“喂，哥，我考完了，你在哪儿呢？”
严周满正挤在家长群的外边，他估摸着考试时间从酒店退房出来，到学校门口时发现校门口已经被挤得里三层外三层，他报了个标识点明显的地方蹲着到时候让林晋声找自己。
眼前的家长比他热切，甚至有许多抱着花的挤在人群里，严周满看着自己满手空空，有些心虚地搓了搓裤腿。
“哥！”林晋声挤开人群跑自己走来。
严周满拦着林晋声的肩膀往外走，“走，吃火锅去！”
火锅还是上次那家，第二次来，林晋声看见火锅店的后厨安了一块巨大的玻璃能看见厨师备菜的全流程。
热情的服务员阿姨迎接两人到一个空桌落座，严周满问他，“明天就去打工了？”
林晋声点点头，看着菜单问，“要不要喝酒？”
“你想喝点就点，厂里包吃住？”
林晋声又点点头，把菜单推给严周满让他来点，“到时候我进厂了给你打电话”。
严周满往菜单又多勾选了几项，把单子交给了服务员，对林晋声说，“要是不习惯就回来”。
馆子里还有很多高三的考生也来吃饭，在喧闹中，严周满甚至听见了有考生在对答案。
两人都装没听见，心照不宣地闲聊。
“哥，老师说这个月大概21号出成绩，到时候我把选志愿的密码给你，你帮我选学校和专业吧，省城的就行”。
“啊？？？”被突然交付这样的任务，非常地猝不及防。
“我怎么行？我对大学不了解啊这个，专业什么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这交给我不行啊”。
林晋声却固执得很，坚持要严周满给填志愿，“我也不懂这个，你到时候给我随便选也行，只要哥你给我选就行”。
严周满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第二天，林晋声收拾好行李由严周满送着再次来到客运站。
林晋声想起之前严周满坐大巴的战战兢兢的样子，特别善解人意地劝他别送了，严周满却非常坚持，“我得去看一下厂里的环境，你从来没出来打工，要是被骗了，我至少知道地方能来营救你”。
林晋声低头抿嘴笑，两人顺利买票坐上去区县的大巴。
目的地所在的小县城不像严周满印象中的破旧落后，到地方之后所见之处俨然就是城市的一角，林晋声找的那家工厂在一个园区里，里面有许多工厂，两人弯弯绕绕问了路人才找到那家“昌东市腾龙电子厂”。
严周满看着又大又气派的门头，感觉他们俩带着一个行李箱的样子特别有那种求职的落魄感。
“你们是进厂打工的？”门口的保安伸出个头问道。
林晋声点点头。
保安把头缩了回去，随后侧边的门打开，“跟我来吧，你们两个都是来进厂的？”
“我不是，我陪他来的”，严周满解释。
“那你就在门口，要打工的跟我走”，保安言简意赅地开始往里走。
严周满赶紧交代，“那你先跟着过去，妥当了给我发微信”。
林晋声点点头快步跟上保安。
看着林晋声走进厂区，严周满也离开工厂，他在县城里随便乱逛，过了一个小时，手机发出震动。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林晋声发来的微信。
“哥，我顺利入职了！”
【图片】（宿舍图）
林晋声的宿舍是厂里最常见的八人上下铺，看图片的样子其他五个床铺都已经住上了人，衣服、内裤、袜子杂乱地仍在床上，地上满是烟头和喝完的易拉罐看得严周满眼皮直跳。
他回复道：好，有问题给我打电话，不要硬撑，注意生活卫生。
送完林晋声，高考的帷幕才算正式落下。
第二天，面馆正常营业。
张婶兴致勃勃地问严周满，“小晋考得怎么样啊？能估多少分？”
严周满摇摇头，“没问，怕给他压力”。
“哦哦”，张婶好奇心淡去，顺着严周满的话说，“没事，他一模二模的成绩这么好，高考肯定也差不了多少”。
“嗯”，严周满有些自豪，“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也说他状态很稳定，这次差不了”。
“你们兄弟俩这样子真像亲兄弟似的”。
“有缘吧”，严周满笑了笑。
生活又开始朝着既定的轨道缓步向前。
晚上十一点，严周满刚洗完澡手机就响起来，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的来电。
“哥”，林晋声的声音从听筒位置传来。
“嗯”，严周满回到卧室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和林晋声说话。
“旺财还每天去学校接我吗？”
“前两天会去，后面就没去了”。
“我这个月回来给他熬骨头吃！”
“行啊，那它肯定高兴”。
“哥，我今天做到一百个电子板”。
“真厉害，比昨天多做了15个”。
……
两人没聊几分钟，林晋声主动挂断了电话，严周满也被刚才的聊天勾起了睡衣，伸手拉过旁边的被子盖在身上迅速入睡。
时间来到出成绩的当天，上午严周满忙完一波生意给林晋声发微信，对方迟迟不回，严周满只好自己替他登录网站查询。
可能是登录人数众多，一直没办法登录进去，严周满只好趁做生意闲下来的碎片时间不停刷新网站。
一直到下午，严周满准备午睡前再一次刷新网站，这次成功了，手机界面开始慢慢出现图片和数字。
“噌”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严周满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这个数字嘴里念念有词，“698！698！698……”。
他手忙脚乱地截图先界面，再找到林晋声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对方清冷又夹带欢喜的声音，“哥，怎么了？”
“小晋，698分！698分，你考了698分！你太棒了小晋！简直是超水平发挥！这个成绩考人民大学都行啊！”严周满开心得从后厨走到前店，又在前店来回走。
对方的语气却听不出高兴，听完严周满的话老大不情愿地说，“哥，都说了我要考省城”。
“省城省城”，严周满有些找不着北了，他蹲下身狠狠把旺财从头摸到尾，要是林晋声在眼前肯定也得狠狠搓一把他的头发。
“你想考省城就考省城，要不你请假回来一趟……”
话还没有说话，手机提示有新来电，严周满分神看一眼手机，发现是林晋声的班主任的电话，他赶紧对林晋声说，“小晋，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接她的电话，你赶紧请假回来啊”。
他直接挂掉林晋声的电话，按下老师的接通键。
“晋声哥哥，你查到成绩了吗!他考了698分！”
“老师！晋声考了698分！”
两人同时出声，随即老师又说道，“晋声哥哥，晋声这成绩目前就是我们学校历年的最高分，不出意外的话市状元没跑了！”
“市状元？！”惊喜一重接一重，砸的严周满快找不着北了。
“对啊，你和晋声明天有时间来一趟学校吗？明天学校领导也得见见晋声，咱们也有时间商量商量志愿的事情”。
“啊，行，我已经通知他回来了，明天我和他一起过来”。
“恭喜啊晋声哥哥！”
严周满晕乎乎地挂断电话，又赶紧给林晋声拨了回去。
“喂，哥”，对方的语气有些不高兴，但严周满已经开心地毫无察觉了。
“小晋！你要当市状元了！状元！你是状元！刚刚周老师打来电话让我们明天去一趟学校，你赶紧回来！”
林晋声有些犹豫地说，“哥，要不你帮我去吧，我这里请假要扣两百块钱呢，我现在焊电板一天最多才焊三百多块钱”。
严周满一听头都大了，他手叉腰埋头无语地说，“你都是状元了你还焊什么电板啊！咱不差那几百块钱行不行！赶紧给我回来，不然小心我去逮你啊！”
“好~”，对方拖长了音万般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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