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情人

黑泽阵对于那个救下他,却连名字都没有说,派人监视他的男人,感官十分奇怪。

抗拒,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或许是那把□□,又或许是那句“活下去”。

总之,当看见那个男人也来到研究院时,他不受控制地跟了过去,然后在B6实验室门外停住了脚步。

从透明玻璃窗望进去,他看到了坐在一堆精密仪器中间的江川凛。

白炽灯打下一片冷光,男人的脸色也显得过分苍白,和那天在枪林弹雨中依然镇定自若的形象大相径庭。

那双异色的眼睛里,也不见了当初的锐利锋芒,只剩下一潭晦暗不清的死水。

轮椅、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神……这一切,都像极了一个行走的躯壳。

失望吗?

好像有一点。

但又不仅如此。

黑泽阵紧抿着唇,视线无法从江川凛身上挪开。

忽然,他看见男人转过头,那双眼睛里的冰冷与漠然瞬间溃散。

取而代之的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黑泽阵微不可查地一怔,然后迅速偏头躲开那道目光。

一秒后,他又转回头。

男人无声对他说着什么。

「我等你。」

他看清了对方的唇形。

又是一个承诺。

他想起当年那个混乱的夜晚,火光四起,子弹交错,而他被一双有力的手拽进黑暗中。

「跟着我,我带你离开。」

低沉的嗓音,却仿佛穿透了枪响带来的耳鸣,在他耳边炸开。

然后,就真的离开了。

没有多余的言语,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就像随手捡走了路边的一只流浪小猫。

黑泽阵用力眨了眨眼,再次看向玻璃窗内。

然而这一次,江川凛已经转回了头,眉眼低垂,安静地任由研究人员摆弄。

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黑泽阵的手指蜷起,又松开。

实验室内,江川凛看似毫无反应,实际上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着黑泽阵的一举一动。

直到少年的身影开始偏移,被那扇白色门板彻底隔绝,他才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01:02:50】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任务奖励已发放至系统背包,请注意查收。】

任务倒计时提前结束。

冰冷的仪器触感从指尖抽离,江川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黑泽阵的体检报告可以给我看看吗?”

站在一旁记录数据的女研究员手一抖,钢笔尖划出去一道长长的痕迹。

君度大人要看那个小孩子的报告做什么?

内心涌起无数问号,但看到江川凛淡淡的侧颜,女研究员还是立马收拾起疑惑的心情,快速从一沓材料中找到黑泽阵的报告。

双手递到他的面前。

江川凛接过报告,目光随意地在那些数据上一扫而过。

视力很好,身体素质也很不错,就是……有点营养不良。

他记得系统上次扫描时,身体还是挺健康的,怎么半个月不见就营养不良了?

训练营不给饭吃吗?

女研究员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偷偷观察着江川凛的反应。

然而除了皱眉之外,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正当她在心里为自己的迟钝懊恼不已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川凛开口了。

“……谢谢。”

道谢?是对她说的吗?

女研究员惊疑不定地抬头,却撞进了一双异色的深邃眼眸中。

男人朝她微微颔首,嘴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窗外斜阳穿过百叶窗缝隙,细细碎碎地散落在他的肩头,为他苍白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暖色调。

与方才的冷漠判若两人。

……是错觉吗?

女研究员有些恍惚,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眼前的透明玻璃时,蛛网状的裂痕又好似重现。

耳边响起那位前阵子已经申请调离美国的前辈,临走之前对她说的话:

「不要去招惹君度,他是个很危险的人,哪怕未来你跟他的关系很熟悉,也不要试图去了解他,否则你会后悔的。」

手上的触感让她回神,顺着视线低头看去,那份体检报告不知何时又被重新放在了她的手心。

江川凛已经推动轮椅往外滑去,快到门口时才顿了顿,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下一次,我希望看到的还是你。”

女研究员闻言浑身一震,手中的报告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慌忙蹲下捡起来,顾不上放回原处,快步上前几步,追上江川凛:“出去的路很长,君度大人,要不……让我推着您吧?”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就在她以为要被拒绝时,却听见头顶传来轻微的哼笑声。

“那就麻烦你了。”

得到允许后,女研究员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壮着胆子走上前,推着轮椅走出了房间。

走廊空荡荡,轮椅声有节奏地回响着。

江川凛的目光在走廊尽头的绿植上停留了两秒。

黑泽阵已经不在了。

意料之中的事,却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明明已经给了暗示,却还是走了,看来自己对他的影响还不够大啊……

“君度大人是在看什么吗?”

身后忽然传来了女研究员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江川凛回神,笑了笑:“啊,在看一只落跑的小猫。”

小猫……?

研究院有猫进来了?

女研究员环顾四周,没见到任何猫的影子,只好默默把疑问吞回去,继续专心推轮椅。

沉默蔓延开来。

只剩下脚步声,和轮椅声,交融在一起,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间。

走到第一道门前,女研究员停下动作,抬手按住墙壁上的红色按钮。

“滴——”的一声,掌纹验证通过,紧闭的大门自动打开,随后,日光倾洒而入。

光线刺激得江川凛微微眯起眼睛,半眯着眼适应了几秒,复又睁开。

轮椅继续向前滚动,斑驳树影在眼前摇曳。

“就送到这里吧。”

“啊,是,您路上小心。”女研究员点头致意后,转身往回走。

「咔哒」关门声响起。

只剩风卷落叶,盘旋打转。

不远处,树后,黑泽阵悄无声息地隐在阴影里,注视着江川凛的一举一动。

直到一身黑色西装的利拉德出现,弯腰说了些什么,接着,江川凛便被拦腰抱起,放进了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后座。

车门关闭,阻隔了他的视线。

车轮滚动,掀起一阵尘土飞扬。

黑泽阵一动不动地望着那辆车绝尘而去的方向,眼底划过一丝迷茫。

脑袋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他在训练营,无意间听到的闲言碎语。

「组织里的代号成员是一个比一个古怪,尤其是君度,听说他在美国还有个男情人呢……」

「真的假的?!他看起来不像会喜欢男人的样子啊。」

「嘿,你这就不懂了吧,正因为是个危险人物,所以才更吸引人,不是吗?」

当时,年仅十岁的黑泽阵神情恍惚,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也导致他在下午的训练中出现了差错,险些被踹翻在地。

「不想挨揍,就别给我分心!」

教官的厉声呵斥犹在耳边,黑泽阵深呼吸几次,终于从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所以,刚刚那个男人……

是君度的情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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