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清晨的微光透亮窗纸,林孤风在鼻息更替间先捕捉到了一丝烟火气,而躺在她身旁的男子早就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哪怕他再逞强,本就身负重伤,又在柴房冻了一夜,也终是抵不住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昨天那个黑衣客的头目一进来就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脸颊,“赵修璟!醒醒!”

他喊了几声,又加大了力度,但眼前的人就像死了一般。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林孤风在脑海中迅速想了一遍,却不记得江湖中有这号人物。

“他死了。”林孤风淡淡开了口。

旁边的手下哆嗦着喊了一声:“三哥,这......这死了可怎么办?”

三哥轻笑一声,伸手探了探赵修璟的鼻息,非常微弱,说是快死了也不为过。

“哼,他的命,在我这里,还长着呢!今年兄弟们的口粮,可全押在这一人身上!”

“至于这个丫头。”三哥终于将目光投向林孤风,“洗干净了,打扮好,晚上送到大哥房里去。”

林孤风眼看着赵修璟被抬了出去。不日后,便有个妖娆的女子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进来,说是喝了才能给她松绑。

林孤风一闻就知道里面放了软骨散,喝下去之后就会使不出武功,只是不知道对方下了几个时辰的药效。

那女子也不多话,捏着林孤风的鼻子直接将药灌了进去,尽管她左右挣扎时避开了一大半,但仍旧喝下去不少。

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头昏脑涨,身体乏力,昏昏欲睡。

意识模糊间,有两个丫鬟架着她到了一处院落,为她洗漱更衣,又为她梳妆打扮。

铜镜前的少女垂眸不言,剥去男服后,长发如瀑,着一袭红装,玲珑曼妙的躯体在薄纱下若隐若现。白皙的脖颈下,伴随着呼吸而起伏的锁骨,一下又一下,在摇曳的烛光下,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桑娘,你们弄好了没有?老大已在练功房等候多时了!”门外有人在喊。

被换做桑娘的女子开了门,左右瞧了瞧,赔笑道:“不是直接送房里么?”

“老大说直接送练功房去!”

“啊呀......”桑娘摇摇头,回身极为怜惜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林孤风。再次进入房内时,却是又见林孤风在饮水。

“姐姐,我要小解,你再陪我去一趟吧。”她伸手抓住桑娘的衣袖,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

“你可真是麻烦!从沐浴到现在,短短一个多时辰,你喝了多少水?喝那么多水做什么,真是徒增麻烦!”

“体内燥热,不饮水便困觉......”

桑娘听后轻蔑一笑,只不耐烦地扶起她,林孤风走两步便腿软,要靠在桑娘身上停歇一下。

“难道真是我药下重了?”桑娘嘀咕了一声。

三哥说要小心这丫头,她才特意下了双份的药。现在看来,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哪儿扛得住这么重的药,没晕死过去都算万幸了。

正想着,林孤风已经出了来。桑娘扶过她,却发现她呼吸弱了下去。还未走出院落,林孤风已经整个人靠过来,快要将桑娘压垮了!

“哎呀,你怎的......”桑娘赶紧唤了两个丫鬟过来,其中一个低声道:“桑娘,如此下去,她会不会在房内死去了?到时候怕是要扫了老大的兴致,不然我们喂半颗解药?”

桑娘一听,赶紧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掐了半颗给林孤风喂下。

“醒醒!”桑娘拍了拍她的脸蛋,没过一会儿,林孤风缓缓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在日照下晶莹剔透,片刻后又无神地耷拉下眼皮,仍旧是借力靠在桑娘身上。

“你们倒是快些!”方才屋外的下手已经追过来,半刻也等不及,桑娘为她挂上面纱,直接将人拖上了步辇。

山上的小径弯曲折绕,而这些人口中的练功房,更是隐蔽在整个寨子最深处。她此刻已恢复了三四成功力,想要对付这这几个小咯罗不是问题。

正稍微挪动了身子,准备下手时,身后忽然跑来一人,急喊着拦下了他们:“几位兄弟,快快停下!这女子已被破了身,送不得!”

林孤风双手一顿,重新放回了身侧。步辇停下后,余光瞥见远远地有两个人影走近。她定睛一看,是桑娘和三哥。

三哥面色铁青,斜眼看向一侧,怒道:“你做的好事!”

桑娘当即跪地求饶:“我......我分明已验过的!”

“哼。我们杀了你全家,把你掳到这里,谁知道你怀了什么心思!老大的神功绝不能出一丝错!”三哥说完,抽出身旁一个手下的长刀,直接捅向桑娘的腹部。

长刀贯穿身体,鲜血染红了刀身。桑娘双眼瞪得硕大,倒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

林孤风瞳孔一震,她收紧了拳头,将指尖抵在掌心,微弱的刺痛反而令她放松了些许。

“反正已是无用了,把她送到赵修璟房里去,既是他的人,多少也能抵个百十两银子。”

“是。”

三哥吩咐完之后,朝练功房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狭窄的密林之中。

原来是他救了自己。

一听到这个名字,林孤风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手下将她送去时,赵修璟正在屋内煮茶。他穿着一身麻布衣,却坐得端正,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贵公子气派。

林孤风进去之后,门立刻被手下从外头锁上了。此刻,她就站在他对面,他却连头也不抬。壶嘴上冒出一团雾气,他的面色冷峻,白皙修长的双手在杯盏间流连,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

“我师父呢?”

她上前扣住杯口,他举着茶壶的手顿住。

有几滴滚烫的水珠不幸落在她手背,立即红了一小处,但她毫不在意,只盯着他想要问出一个结果。

赵修璟拿过另一个杯子,熟练地泡了一杯热茶,他终于抬起头,撞上她凛冽的目光,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知。”

桌上就有一把止血药草,根部还沾有泥土,如果这不是蔺老怪摘的,还会有谁?

“他可还活着?”她换了个问法。

“不知。”他仍旧是那句话。

不知,不知!面对两次救下他性命的蔺老怪,他竟一点担忧的神情也没有。

林孤风一时间怒上心头,伸手掐住赵修璟的脖子,厉声道:“是我们救下了你!你怎能......怎能如此淡薄?!”

若不是那日,他在生死关头的一念善意,她也不会救下他,如今害自己和师父身陷囹圄。她加大了手上是力度,试图透过他的神色看出些许愧疚,但最终,她在那双平静的眸子里什么也找不到。

放开他之后,她转过身去,压低了声音道:“既如此,你又何必救我。”

赵修璟饮下一口茶,望向林孤风的背影。着女装的她在此刻显得如此瘦小纤弱,背对着他,怕也是不想显露出自己的另一面。

他忽然站起身,到了她面前。

他细细地看着她,从眉眼到红唇,从尖尖的下巴到白皙的脖子,再到精致的锁骨处。再往下,衣裳遮盖了身姿,□□藏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实在过于惹眼。

救她?不过是因为承了蔺老怪被抓前的一诺。他并非冷血无情,只是在面对这样一个性情冲动的女子时,他觉得多说无益。

可她眼中,藏着易碎的泪光。

她咬唇时倔强的模样,令他的眉也跟着皱了起来。

“抓我们的人,和抓你师父的人,不是同一批。”他淡淡开了口。

“那桌上的药草?”她转过身,指着那把药草,好一会儿,她的手缓缓落了下来,叹道:“也是,这寨子里,有个大夫也不奇怪。”

“药草是我在院中发现,偷摘的。”

“那......”林孤风还想问些什么,但屋外有人影走动,赵修璟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抵在一旁的柱子上。

亲昵的姿态让她瞪大了双眼,但钥匙转动锁扣的声音又让她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在了外面。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赵修璟撤下的双手绕到她腰间,令她身体一僵。

“哟?”三哥惊叫一声,一旁跟着的手下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看,贪婪的**一览无遗。

赵修璟脱了长外衣,迅速为林孤风披上,将她搂在了自己怀间。他看了一眼三哥,脸色冷下来几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信送到了么?这么急着赶来打扰我。”

三哥微微欠身表示歉意,皮笑肉不笑:“已送达。那边派人传话,说正在筹钱。还真是令人意外,堂堂的亲王,连十万两白银都拿不出!”

亲王......怪不得这批山贼要将赵修璟绑了来,干完这一票,他们可真能坐吃好几年。可既然是亲王的儿子,又怎会被人追杀?

除非他是南国人!

林孤风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却是被赵修璟又搂紧了几分。

“我现在很是怀疑,你不过是他认下的一个义子,到了约定的日子,究竟会不会有王府的人送赎金来......”

三哥走近了几步,眼神中充满猜疑与轻蔑。

赵修璟冷笑一声,下巴微扬:“等到那了那日便知。你跑来问我,却也不能提早拿到银两。”

“哼!我来找你,是让你再修书一封,我现在要十二万两!本来么......赎你一个人,只要十万两就够了。但现在,你身边多了个女人,你说,是不是该酌情加些?”

“好。”他应得极快,甚至提出了附加要求:“十二万两,再帮我找些人来,我喜欢看青檀坊的姑娘们跳舞。”

三哥听后大笑一声,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赵修璟走到书桌旁,压平信纸,弯腰另写了一封信。他落笔间行云流水,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

接过信后,三哥来回看了好几遍才放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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