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的机体履带运行，身后跟着两个人类。
乔杪面无表情，实际心里已经死了有一会儿。
虽然她的确走不快，但这不代表她连行动力都没有。
雁沉这个蠢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上来就是提议把她背过去，乔杪刚想拒绝，这个年轻人更是直接上了手，还说他以前和姐姐也会这样。
乔杪都不知道说什么，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甚至同性，需要保持距离感，是她这么多年固化的常识，就这么被雁沉给干碎了，偏偏她还不好去强调，好像怀有龌龊心思要去污染一个青年纯洁的心灵。
她就这么麻木又僵硬的一遍遍冲刷自己的内心，总算是熬到了地方，视线扫过手环显示的时间，比她之前的速度快了二十来分钟，有更多时间能干活，勉强算有好处。
雁沉却有些呆愣愣的，仰头看着上方，喃喃道，“这么多垃圾得扔多久啊？”
色彩不一材质不同的垃圾堆叠，周边的轮廓崎岖突兀，这里像山又像一只企图吞噬星球的狰狞怪兽，好似下一瞬就会生出触手，把他们两个小虫子吞噬。
“低头，现在这是我们的材料库，多不是一件坏事。”材料的标签再度浮现于眼前，乔杪没心情想那么多，飞快进入状态抬手指点，“这个，外面拆了，把里面那层剥出来，底下那个，边角连接的地方全敲掉——”
既然是垃圾，就不会干净到哪儿去，雁沉伸手的时候还有些犹豫，看着已经清出周身一米的乔杪，他不由得打心里升起一股佩服的情绪，这强悍的风格真的像姐姐。
乔杪眼中这些材料早已分门别类，这个是墙板，那个是房顶，边上那一块是防潮垫，余光里的织物纹理材料是提升舒适度的后期软装……
但雁沉眼中不是这样，他眼前的东西越来越多，相似的外表让他记不住乔杪的嘱托，慢慢慌了神。
“姐姐！这个是什么？要哪一面……”
乔杪直起腰，由衷的叹了口气，是她错了，试用期是个好东西，垃圾星也行该有，这样的助手以前她肯定要退回去，可惜没得选。
“你把大块的都拆下来，待会我来挑。”乔杪使用了敷衍外行投资人的语言技巧。
这个极其通俗的描述果然让雁沉有了方向，乔杪指挥着三十六往那边堆了足够的量后，专心于自己的探索。
三十六目前的机体仍然不够灵活，乔杪希望找到合适的芯片，这样机体承载的模块变多，能够负担的功能也会增加，在外出时可以更好地应对。
芯片升级带来功能升级，接着才是组件，垃圾里出现什么是随机的，就不必分先后，只要有合适的都应该收集……
[拟态材料67号]
乔杪眼角扫过，忽然被“标签”吸引目光，那好像是人的下肢，她心顿时一跳。
不过等她仔细看过去，便没有这样的误会，膝盖关节与踝关节处破裂，里头明明白白缀连着线路，显然这是机械设备，只不过仿真成人体外形，瞬间乔杪明白了拟态材料是模拟人皮肤的方向拟态。
她伸出手，搬开上层的垃圾，直到见到露出的毫无遮挡的躯干和某些**部位，才皱着眉把机体整个拉出来。
[垃圾星土壤，成分……]
机体被带出来露出的小片土地上浮现出“标签”，乔杪颇为意外，难道只有垃圾场的土壤才能够显示？
“系统。”乔杪低声召唤。
【嘀——请玩家自行探索建设！】
系统多吐出了几个字，但仍然是死机的状态，乔杪的那点激动冷却，虽然说是可以种植，但具体她还是要经过检测，有她熟悉的数据体系才能让她彻底放心，现在还是先看看刚才的收获。
这是一具仿女性身体的机体，头颅已经不知掉到了哪里，各个关节断开，都能透过拟态材料看见里面的线路，躯干上有三四道长长的破口，大约是利器划开，另外胸前还有不少细小的伤口，一看就知道这个仿人型机器人之前的功能和遭遇。
乔杪深吸一口气，扯过旁边的包装物，简单的遮盖了胸口以下的部位，以防它太像人，拆卸检查的时候产生不适。
机体的能源连接口在腰侧，拟态材料的连接处在背后，乔杪细致拨开背后的拟态材料，露出里头的结构，幸好她大学阶段为了赚钱就在机械工作室兼职，手上的功夫没落下，不然面对全都集中在胸腔的密集不合理排布，恐怕做不到在无损伤的情况下检查完毕——
这个排布几乎是压缩了应该有的功能，只提供基础的行动功能。
乔杪不想再一次想到它糟糕的用途，压下想法继续检查四肢线路的连通性。
好在结果是好的，芯片在胸腔里，头颅部分断掉的线路有一部分是可拆卸的，损伤不多。
也许是放弃的够快，这些部件尚且没有老化迹象，九成以上可以正常使用，垃圾堆里有这么完整的机体可不容易……
想到胸腔里那枚比三十六用的更为高级的芯片，乔杪面无表情的拉扯着织物，把机体整个包裹住，转身送到空地上。
这之后乔杪没有再遇见惊喜，遇见的都是与之前差不多的材料，这块地方大都是家庭日用的物品，她拿来做墙板的材料更多的像是家装部分用到的，要不就是家用机器。
倒垃圾的那个星球经常拆家重装吗？
乔杪产生了疑惑，这数量实在是不寻常。
“乔姐？你在哪儿？”雁沉的呼喊声传来。
暂时收拢思绪，乔杪看着已经偏西的恒星位置，走出了垃圾遮蔽的地方，“这边！差不多该回去了。”
雁沉欢快的跑过来，仿佛雏鸟回巢，乔杪忍不住教训，“你过来做什么？材料都在你那里，我和三十六过去。”
“我……我想背你来着。”雁沉眉眼耷拉，站住了脚转身。
乔杪脸色更僵硬，“不用！”
检查完拆卸材料的数量，乔杪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干活很认真，终于面色缓和，“做得不错，今晚奖励你吃块肉。”
眼看着年轻人的脸色变得明媚，乔杪心中自得，她带新人的能力没有退步。
今日的材料有些多，即使雁沉拆了很多不必要的部分，挑拣过后还是不少，放下去会高出三十六的背部太多，很容易滑落。
乔杪让雁沉找来一大张包装物，围着堆好的材料结实捆了三圈，才让三十六负载。
这部分放好，接下来就是乔杪的收获，她打量着三十六试图找空隙放置小零件，不过除了小零件，她还有一个“包裹”根本没法放下，是重新打包一起捆到顶上还是下回再带回去……
“姐，这个也要带走吧？”
乔杪纠结的时候，雁沉已经跟过来，一把抓起打包好的包裹抗在肩上。
“嗯……”乔杪纠结的回应，算了还是别让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雁沉掂了掂背上的重量，不重，触感还带点软，但他颇有些遗憾，“这样的话没办法背乔姐你了。”
“材料比较重要。”乔杪呼出一口气，这真的不用可惜……
为了效率，乔杪让雁沉跟着三十六先回去，东西卸下来之后先把冷凝水收集了，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带上了手环不会偏离方向，可以慢慢在后面走。
看着透着橙红色的云层，乔杪不免想到，早晚是这个星球天空最美的时候，却仿佛还是蒙着一层阴翳的纱，最初的时候不会是这样，所以是什么造成的？人类？人类杀死了这个星球的生命？
答案也许就在星球的某处静静躺着。
…………
回到飞船残骸，雁沉已经处理好了交代的事情，很自觉的在锄地，虽然动作非常生疏。
三十六已经被操纵着补充能源，这也是她中午要回家的原因，三十六机体没办法长时间支撑在外工作，另一方面因为利用的是太阳能，在储存有限的情况下，在白天补充能源能够减少浪费，提高利用率。
在晚上出门乔杪也想过，但这不是充满光污染的人类都市，外出伸手不见五指，需要额外使用照明，这就增加了能源消耗，也会破坏作息，弊大于利，因此被她排除。
铲了一撮土之后，乔杪钻进最前面的舱室，启动分析仪把样本放入。
“三十六，备份分析报告。”
这些仪器还是所长配的，说是有些研究员路上闲不住，给他们保持手感和心情，现在坏了大半，所长知道肯定会心疼……
蔷薇色的发丝晃动，应该去做饭了，乔杪想。
因为答应了雁沉，也因为体力大量消耗，乔杪带着铲子爬过前舱的大窟窿，挖掘到铲子受到阻力，慢慢掀开表层的土，再揭开沾上泥土的制服外套，拖出底下掩藏的箱子，打开细细查看。
表面干燥略微油润，没有变质的气味，乔杪略微松了口气，还好，这里的底下环境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为了避免高温变质，这些干腊货掩埋在地下确保储藏温度合适，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的土壤环境没有问题。
取出腊肠，乔杪又取出了面包，这些面包因为过于复古略带酸味，被同事嫌弃，又因为偏干“幸存”到现在。
乔杪拿一块洗净的金属板，用医用消毒剂处理干净，尔后掏出一把不太锋利的小刀，将腊肠切做片状，送去让三十六操作加热煎熟，再将面包块切成掌厚的片，又揪了两棵生菜苗平铺到面包上。
待腊肠煎出油脂和香味，乔杪借助三十六的前臂，紧紧钳住金属板平放在它背上，尔后掏出金属筷子一番消毒擦干，迫不及待将油汪汪的香肠放到生菜上铺满，再拿起白胚的面包往金属板上一抹，珍惜的擦干净油脂，最后珍而重之盖上另一半面包底，三明治就这样完成。
乔杪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口水抑制不住分泌，探出头对外喊道，“雁沉，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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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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