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面对幸喜乐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不知道能跟她说什么，他在她面前组织不好语言，如同直接丧失了说话 的能力一样。
他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懊恼，又强撑着保持体面说抱歉，他希望自己的表现不会让幸喜乐觉得他是个怪人。
他的愿望成真了，幸喜乐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觉得他是个怪人，她语气温和地说：“不用如此，我们只是闲聊而已。”
“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修炼了，大概六七岁吧，”她边回忆边说：“大概有三千多年了吧。”
她露出了一个饱含歉意的微笑，“活的时间长了就记不住具体的数字了，如今也只记得了个大概。”
幸慕籽可见不得她带着歉意面对他人，赶紧说道：“这也是正常的啊，主人，你上一次闭关就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呢，最长一次都能有百年了，记不住修炼了多少年月，自己多少岁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修士不都这样嘛，就连我也只能记住跟在主人之后的岁月啊。”
三千多年，原来他们眼里的三年，是幸喜乐如此漫长的一段岁月，漫长到记不住具体的数字。
三千这个数字没什么，但加上‘年’这个字后就会变成了一个很大的数字，大到难以想象，那是一段无比漫长的岁月，他们不敢想象活三千年是怎样的体验。
“活这么久是什么样的感觉？”幸予问。
幸喜乐想了很久才说道：“其实没什么感觉，三千年和三百年、三年、三个月差不多，无非就是修炼还有除害。”
蔡晓小低下头说：“没什么感觉吗，在我这种人眼里三千年真的很长。”
凡人一世，不过百年。
幸喜乐莞尔一笑道：“你要是亲身体验了一回，就会发现三千年，只是听着长而已。”
“看你们的样子，你们之前是从未接触过修士？”
“算是。”秦迟徊调整好情绪，回答道。
“那你们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幸喜乐伸出一只手，她摊开手掌，一颗种子躺在她手上，随着灵力的催动，种子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第一片绿叶，第一朵红花，又慢慢枯萎衰败，之后出现新的嫩芽与花苞。
“无法修炼的人就是这上面的花和叶子，没有灵力催动自然的生长，之后因为各种原因衰败掉落，待到明年又会出现，周而复始，一直循环下去。”灵力灌输，花苞再次盛开，嫩芽长成绿叶。
她对着花吹了一口气，刚长成的花和绿叶变成灵力消散在空中，种子变回了种子。
这一回她朝着种子里灌输了大量的灵力，茎越长越长，越来越粗壮，如同一棵小树一样。
“有的叶子运气比较好，”树上的叶子开始掉了，唯有一片好端端地长在树上，甚至都没有发黄，“可以吸收灵气，能够不再依靠根茎传送过来的营养。”
“等体内灵力储存到一定程度了，脱离这里也不是不行。”
那片叶子落下，朝着秦迟徊他们飘了过去。
“因为寿命有限，所以才会格外地在意时间。”幸喜乐看着手中的植物，只是一个念头，它又变回了种子，“有限的寿命也没什么不好的，遵循着天道创世时定下的法则，轮回一世又一世，从红花，变绿叶，又从绿叶变根茎。”
“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她拿着种子的手轻轻一翻，“有些事你们日后自然也会明白。”
“24、30、26。”她准确地说出了他们三人的年龄，“以我目前来看，没有修炼体内就有灵力，天赋自然是好的，但我毕竟只是草草看上一眼，你们天资到底怎样我也不清楚。”
“普通人一世的寿命不过百年，以你们现在的年龄来看修炼不一定是好的选择。”
“有的人花了百年的时间也无法筑基，却因踏入修行路，死了个干净。”
蔡晓小扶了扶面具说：“那样的话，他的一生不就浪费了吗？”
“一生都花在修行上，但始终也没修行出什么，一生白白浪费，又无来世。”幸喜乐叹了一声，“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这样的，所以我才跟你们说那样多。”
秦迟徊把她的话听了进去，于是他问道：“你修炼的时候就不担心也浪费了一生吗？”
幸喜乐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很快她反应过来，回忆了一下说道：“许是因为我年纪小，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师父他们把后果说了八百遍，我也还是选择了修炼。”
为了什么修炼她都没能记住，更何况是选择修炼时的心路历程呢。
突然，她面色一变，下一秒马车产生了剧烈的摇晃。
一根细绳从秦迟徊的座位处出现，围住他们的腰，稳住了他们。
幸喜乐张开手一支石笛出现在她手上，她把石笛放到嘴边吹了起来，一声哀嚎从外面响起，紧接着是撕心裂肺喊叫声，那喊叫声听得蔡晓小头皮发麻。
幸喜乐却面色不变，等到喊叫声彻底消失，她把石笛放下解释道：“刚刚是邪魔攻击马车，不过别担心，那邪魔已经被我消灭了。”
消灭了？靠的是什么？她手里的笛子吗？三人思绪不断变换。
蔡晓小刚要开口说话，面具下的脸就变得扭曲起来，她捂着面具，一声痛苦的呻/吟泄露出来，要不是腰间有根细绳捆着，她就要疼到跪到地上了。
一缕黑气从她的面具中飞出，幸喜乐柔和的目光变得冷冽起来，她朝着她走了过去，手轻轻一挥，灵力化成的细绳消散。
没了束缚，蔡晓小直接跪到了地上，幸喜乐蹲了下来，一只手伸出掐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另一只手则把蔡晓小捂着面具的手拿了下去。
“别动，让我看看。”她的声音里不含一丝情感。
只有幸慕籽知道，幸喜乐有了杀念。
她的手扶上面具就在她要把面具取下的时候，蔡晓小猛地捂住了面具，幸慕籽一惊，站了起来，还不等她动手，幸喜乐就说道：“坐下。”
幸慕籽不甘心地坐了回去。
就算是傻子也该觉察出不对劲了，更何况秦迟徊与幸予都是头脑正常的人，他们想过去看看是怎么了，可腰间的绳子却令他们动弹不得。
幸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问道：“喜乐，她怎么了？”
听到这称呼，幸喜乐一愣却并未多说，她平静地说：“看过了我才能知道怎么了。”
“蔡姑娘，让我把你的面具取下来。”
蔡晓小捂着面具摇头。
眼看两个人僵持不下，秦迟徊说道：“她的脸出了意外，所以……”他没说下去。
幸喜乐没有感到意外，她说道：“蔡姑娘有所不知，我的瞳术极好，哪怕不特意使用，也能把你的面具看透，在我见你的第一面时就看到了你真正的脸，所以如今你不必有所顾虑。”
蔡晓小身体一僵，她的手慢慢放下，幸喜乐见状把她的面具取下，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能看的地方，大片的伤疤把她原本的样貌覆盖，很是恐怖。
其实她并不在意伤疤，也不在乎自己毁了容的脸，只是昔日毁容后未戴面具时，吓哭了的孩子，令她无法忘怀，她不想吓到人。
但幸喜乐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她可不会被这伤疤吓到。
她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伸出手轻轻在疤痕上抚摸，“你的脸是被邪魔伤的？”
杀心已然消失。
虽然是问话，但她说得笃定。
“幸好伤得不重，没有被邪魔气沾染，不然你就也得变成邪魔了。”幸喜乐收回手说道：“你如今会感觉到疼，大概是因为这里的邪魔气过于浓郁了。你没有修炼过，无法用灵力护身，自然隔绝不了空气里的邪魔之气。”
“你的伤疤又是因邪魔造成的，因此你的伤疤会被邪魔之气沾染进入，时间长了，邪魔之气就会因为你的伤疤进入你的身体。”
“要是再久一点，你会变成邪魔也不一定。”
“你现在感觉到疼，就是因为伤疤沾染的邪魔气太多了，而刚刚我吹奏的曲子又是杀邪魔的。”
一个药瓶出现在她的手中，她倒出一个小药丸递了过去，“吃了吧，这个药丸可以驱除一切邪魔气，哪怕是进入你身体里的也能清除干净。”
蔡晓小把药丸吃了下去，又一缕黑烟从她的脸上涌出，幸喜乐握住那里黑烟，她垂着眼灵力包住她的手，又慢慢包住黑烟，很快这缕黑烟就变成了纯净的灵气。
幸喜乐把灵气吸收，对蔡晓小说道：“刚刚的那颗药丸已经不会让邪魔之气沾染你的伤疤了，但是你想去除脸上的伤疤吗？”
蔡晓小仰起头看着她说：“能去除吗？”
“自然能。”幸喜乐说。
她知道了蔡晓小的答案，她拿出一盒药膏，把药膏轻轻抹在蔡晓小的脸上，她的脸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样。
幸喜乐看到她恢复原样的脸微微一笑道：“蔡姑娘，你脸上已经无疤了，以后也不必戴着面具了。”她把面具放到蔡晓小的手上。
蔡晓小低头看了眼面具，她抬起头望着幸喜乐，眼里带着她自己的都未曾发觉的期待，“我这张脸你看着怎么样？”
幸喜乐，你可觉得我这张脸熟悉？
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幸喜乐，你可会因为我这张脸想起曾经？
哪怕只是一个片段。
“很好看，你的脸很好看。”幸喜乐只以为蔡晓小是在寻求夸赞，她读不懂蔡晓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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